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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离机场高速时，后视镜里的航站楼己缩成模糊的白点。
苏晚栀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被揉皱的蝶翼。
她无意识地着手腕，那里还留着今早民政局工作人员拽她时的红印——本是去办离婚手续的，陆时宴却在最后一刻攥住她的手腕，说"再给我三天"。
"冷吗？"陆时宴突然开口，指尖悬在空调按钮上方。
苏晚栀垂眸看自己交叠的手，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白："不冷。"
车内重新陷入死寂。
她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一下，两下，像在吞咽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上一次这样安静是什么时候？
是她刚搬进陆宅的第一周，两人分房而居，连早餐都要赵管家在中间递盘子。
可那时的沉默是陌生的冰，现在的沉默是烧过的灰，带着余温的呛人。
"我送你回去。"陆时宴终于打破沉默，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度，像怕惊飞什么。
苏晚栀没抬头，只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说的"回去"是陆宅，但此刻她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梧桐，忽然想起昨夜在医院陪护父亲时，护工阿姨说的话："小苏啊，人这一辈子，最不该委屈的就是自己。"
车子在陆宅门口停下时，赵管家刚把玄关的绣球花换了新水。
他望着下车的两人，张了张嘴又合上，只弯腰接过苏晚栀的包——那包带子磨得发毛，是她破产后唯一没换的旧物。
"我去整理客房。"赵管家轻声说，目光扫过两人间半米的距离。
苏晚栀脚步顿了顿。
从前她住主卧，陆时宴总说"契约婚姻不需要亲密"；后来她搬去侧卧，他却总在深夜敲她的门，说"书房空调坏了"；再后来...她闭了闭眼，把没说完的回忆咽下去。
"晚栀。"陆时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瓷片，"今天的事，我..."
"陆总。"苏晚栀抽回手，指甲掐进掌心，"我累了。"
她没看他发红的眼尾，径首上楼。
背后传来他压抑的叹息，混着赵管家收拾茶具的脆响，在空荡的宅子里荡出回音。
宋知夏的电话是在下午三点打来的。
陆时宴正对着电脑看苏氏重组方案，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手机在桌面震动，来电显示是"宋小姐"，他本想按掉，却鬼使神差接了。
"时宴，我在你常去的咖啡厅。"宋知夏的声音甜得发腻，"我听说...晚栀今天去民政局了。"
陆时宴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今早苏晚栀站在民政局门口，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她转身时耳坠晃了晃，说："陆先生，一年之期早过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玻璃门被推开的脆响从听筒传来，宋知夏轻笑："我只是担心你。
你总把情绪藏着，可我知道...你其实不想放她走，对吗？"
陆时宴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椅腿刮过地面的声响刺得人耳膜发疼。
他扯松领带，望着落地窗外飘起的雨丝："宋知夏，你该明白。"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从你当年为了出国抛下我那一刻起，就再也没资格替我担心。"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停滞。
陆时宴没等她说话，首接挂断，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最后停在苏晚栀的聊天框——置顶的对话框里，还躺着她三天前发的"爸爸手术成功，谢谢"。
深夜十一点，书房的台灯晕着暖黄的光。
陆时宴坐在真皮转椅上，腿上摊着本皮质相册。
第一页是他们签约那天的照片，苏晚栀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咬着笔杆看合同，发梢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翻到中间，是她在苏氏拍卖会上力压对手的侧影，眼尾上挑，像只蓄势待发的猫；最后一页是上周他生日，她躲在厨房烤焦的蛋糕，奶油歪歪扭扭写着"陆总，今年别再当冰雕"。
他的指尖抚过照片里她的笑，忽然想起今早民政局。
她填离婚协议时，笔尖在"子女抚养"那一栏顿了很久，最后写"无"，墨迹晕开一小块，像滴没落下的泪。
书桌上的电脑开着，是他让沈秘书整理的"苏晚栀年度事件记录"。
最上面一条："3月12日，苏氏仓库起火，苏晚栀连夜蹲守现场，协调保险公司赔付。"他记得那天她熬得眼尾通红，却在他递热粥时说："陆总，我不需要同情。"
抽屉里还躺着半盒没吃完的巧克力，是她上次落在病房的。
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苦得舌尖发颤——原来她不爱甜的，他竟现在才知道。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陆时宴突然站起来，相框在桌面晃了晃，一张合照掉出来。
那是去年冬天，他们去医院看她父亲，老人拉着两人的手拍照，苏晚栀的手被他攥得发红，却笑着说："爸，我们很好。"
"很好吗？"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喃喃，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眼眶的热意。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契约"，早就成了他最珍惜的"我们"。
第二天清晨，陆宅的玄关少了苏晚栀的帆布包。
赵管家捧着她留下的钥匙，铜钥匙链上还挂着个褪色的小熊挂件，是她父亲住院时在楼下礼品店买的。
"少爷，少夫人说..."赵管家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她搬去苏氏提供的公寓了。"
陆时宴正在喝豆浆，瓷勺"当"地磕在碗沿。
他望着窗外被雨打落的樱花，想起她搬来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她抱着一摞病历本冲进客厅，发梢滴着水说："陆先生，合同我签，但别碰我家人。"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苏晚栀的信息："请尊重我的决定。"
他盯着屏幕，拇指在键盘上按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好"。
苏氏集团新办公楼下，赵管家捧着个檀木盒站在大厅。
前台小姑娘看他穿得考究，正要上前询问，却见他对着电梯口的身影弯了弯腰："少夫人。"
苏晚栀刚开完晨会，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发梢还沾着会议室的冷气。
她望着赵管家手里的盒子，不用打开也知道是她落在陆宅的护手霜——那是父亲生前送的，味道清淡，市面上早没货了。
"替我谢谢陆总。"她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盒盖的温度，"但我不会回去。"
赵管家望着她转身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陆时宴站在她空了的卧室门口，盯着床头那本翻旧的《商业谈判技巧》说："赵叔，她总说这书能帮她夺回苏氏。"
"那少爷要帮她吗？"赵管家问。
陆时宴没说话，却在今天清晨让他去买了一柜子不同香味的护手霜，从玫瑰到橙花，整整齐齐码在苏晚栀的化妆柜里。
"顾北川那边传来消息。"沈秘书敲开总裁办公室的门，递上一份加密文件，"陈启明最近频繁接触海外资本，疑似在筹备针对苏氏的收购战。"
陆时宴翻开文件，照片里陈启明和外国商人碰杯的画面刺得他眯起眼。
那是当年害得苏氏破产的主谋，也是宋知夏舅舅的合作伙伴。
"通知法务部，整理陈启明这些年的税务漏洞。"他合上文件，指节抵着下巴，唇角勾起抹冷意，"另外...帮我预约苏氏下周的重组会议。"
沈秘书领命退下时，瞥见他将苏晚栀的照片塞进西装内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陆氏集团"的鎏金铭牌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苏晚栀在拍卖会上赢下第一块地时，眼里跳动的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