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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压得更低时，第一滴雨砸在苏晚栀手背，凉意顺着血管窜进心脏。
陆时宴的手劲松了松，却在她要抽离时更紧地扣住，指腹蹭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你走那天，我在顶楼站了三个小时。”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风把离婚协议吹得满天台都是，我蹲下去捡，才发现每一页都写着你的名字。”
苏晚栀的睫毛被雨珠压得低垂，眼前的陆时宴模糊成一片。
三个月前她搬离陆宅时，确实在玄关看到过散落的文件——当时她以为是助理粗心，却没想到是他失控的痕迹。
风掀起他额前湿发，露出眉骨处淡青的瘀痕，像道未愈的伤口。
“小苏！小陆！”李姐的大嗓门从楼下炸开，她举着黑伞跑上来，伞骨被风吹得歪向一侧，胶鞋踩在水洼里“啪嗒”作响，“这么大的雨站门口算什么事！”伞面罩住两人头顶，李姐把伞柄往陆时宴手里一塞，手指点了点他湿透的肩膀，“我家那口子刚煮了姜茶，你们喝完再聊——我去给你们拿！”不等回应，她蹬着胶鞋转身下楼，楼道里只余雨声淅沥。
伞下空间骤然狭小，陆时宴的体温透过湿西装渗过来，苏晚栀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雨水的青草气。
“我查过瑞士的天气预报。”他低头看她，雨珠顺着伞沿滴落，在两人脚边溅起小水花，“九月的卢塞恩每天都有雨，我买了十二把不同颜色的伞。”
苏晚栀的呼吸一滞。
瑞士机票背面那行字突然清晰起来——“想带你听一场雨”，当时她只当是契约婚姻里的客套，此刻却觉得每一笔都浸着滚烫的心意。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钥匙扣上褪色的小熊挂件，那是她十六岁生日时在夜市买的，后来不知怎的就出现在陆时宴的钥匙链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航班提醒的第二条通知：“陈启明，CA1234航班己降落。”她手指蜷缩，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住院时，曾在昏迷中反复念叨这个名字，说“是我对不起老陈”。
苏晚栀查过所有旧资料，陈氏集团十年前突然破产，陈启明销声匿迹，而苏氏的崛起正是在那之后。
“我要去机场。”她抬头看陆时宴，眼尾还沾着未干的雨珠，“现在。”
陆时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把伞往她那边斜了斜，自己半边肩膀浸在雨里：“我送你。”
另一边，阿杰缩在星巴克靠窗的位置，手机屏幕亮着宋知夏的微信对话框。
他划开相册，里面存着陆时宴在福兴公寓楼下的照片——凌晨三点拍的，男人蜷缩在消防栓旁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宋小姐，陆总确实在苏晚栀那里。”他快速打字，“她十分钟前离开公寓，往机场方向去了。”
对话框跳出一个红色感叹号，阿杰勾了勾嘴角。
宋知夏最恨的就是这种“不期而遇”的失控感，所以他特意选在这个时间点——苏晚栀要接陈启明，陆时宴必然同行，而宋知夏此刻应该己经带着准备好的“商业伙伴”候在到达口了。
机场大厅的空调风裹着人潮的喧嚣涌来，苏晚栀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
陆时宴走在她身侧，西装还在滴水，却还是替她挡住了撞过来的行李箱。
“陆总。”甜美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宋知夏穿着香奈儿套装，耳坠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得人眼疼。
她身边站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五十岁左右，眉目间带着股清瘦的锋利。
苏晚栀的脚步顿住。
那男人的眉骨、下颌线，甚至左眼角那颗淡褐色的痣——和父亲书房里那张三十年前的合照几乎一模一样。
照片里，父亲搭着另一个年轻人的肩膀，两人都穿着白衬衫，身后是苏氏集团的旧招牌。
“这位是陈先生。”宋知夏挽住男人胳膊，指甲涂着和口红同色的酒红，“陈先生刚从海外回来，听说陆氏在找新能源项目的合作伙伴？”她眼尾微挑，“陈先生的团队有核心技术，比某些只会靠男人的——”
“你是陈启明？”苏晚栀打断她，声音发颤，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男人转过脸，目光扫过她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苏小姐。”他伸出手，掌心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苏伯父的身体，最近可好？”
陆时宴突然上前半步，将苏晚栀护在身后。
他的后背绷得像根弦，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陈先生，有些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陈启明收回手，笑容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陆总，有些账，拖得太久，该算算了。”
大厅广播突然响起“前往上海的旅客请注意”，嘈杂的人声里，苏晚栀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陆时宴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而陈启明的目光像把刀，隔着他的肩膀刺过来——那眼神，和父亲昏迷时攥着她手腕说“晚栀，对不起”时，一模一样。
雨还在外面下着，落地窗外的玻璃被雨帘模糊成一片，却清晰映出宋知夏上扬的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