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一声惊天动地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干呕声,猛地从屏风后爆发出来!声音之凄厉痛苦,听得屏风外所有人都是一激灵!
孙干事脸色骤变,急切地想冲进去看个究竟,却被士兵死死挡住。
过了好一会儿,秦绍才脚步虚浮、脸色惨白、如同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一般,踉踉跄跄地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他一只手死死捂着嘴,似乎还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另一只手扶着屏风边缘才勉强站稳。
他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目光扫过东风重新戴上的银质面具时,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惧和……深深的同情?
他心有余悸地飞快移开视线,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国舅爷!您……”孙干事急切地迎上去想问。
“闭嘴!!!”秦绍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迁怒,“你给我闭嘴!再多说一个字,老子先宰了你!”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视觉冲击”中无法自拔。
孙干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狰狞的表情吓得一窒,脸色铁青地闭上了嘴。
宴会的气氛被彻底搅乱了。
宏强打着哈哈招呼大家继续吃喝,但秦绍哪里还有胃口?他味同嚼蜡,只想赶紧结束这噩梦般的宴席。
午宴结束,宏强果然“信守承诺”,亲自陪同秦绍“督察”宏邦军务。
刚走进校场,一队士兵正列队跑过。其中一个士兵脚下“一滑”,摔了个结结实实,翻滚间,内衬的衣角被掀起,赫然露出一个尚未完全撕扯干净的、绣着“从天”二字的军徽一角!
秦绍眼皮狂跳,立刻闭上眼睛,装作被阳光刺了眼,揉着眼角嘟囔:“这日头……真毒啊!”
宏强和东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小狼不动声色地上前,一脚踩住了那士兵掀起的衣角,骂骂咧咧地将他拽了起来。
来到武器库,一排排兵器铠甲寒光闪闪,擦拭得锃亮。
秦绍强打精神,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把长刀掂量。
就在他放下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一个刚打开的武器箱子内侧,赫然还残留着半截“从天军”的封条印记!
颜色鲜艳,显然是刚被草草刮掉不久!
东风和小狼几乎同时“不经意”地侧身,用身体挡住了秦绍的视线。
秦绍立刻转身,背对着箱子,煞有介事地对着空气点头:“嗯!保养得不错!甚好甚好!”
最后是士兵食堂。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带着浓浓不满的怒吼:“妈的!老子跟着太子爷在从天军的时候,顿顿有肉有酒!你们宏邦就给老子吃这猪食?!连点油星都看不见!干完这票大的,你们要是不给老子加倍补偿,老子第一个不干!”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投向门口!
秦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僵在原地,恨不得自己当场聋了!
东风“脸色大变”,急忙对宏强使了个眼色。宏强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无比”,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盯住秦绍!
秦绍被宏强那杀人的目光看得魂飞魄散,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脸上瞬间堆起茫然和困惑的表情,侧着耳朵,大声问道:“啊?宏大夫你说什么?刚才……刚才怎么了?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耳朵嗡嗡响,时好时坏的,经常听不清别人说话!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宏强“死死”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最终才“缓缓”收敛了杀气,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秦绍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彻底浸透。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场步步惊心的“督察”,秦绍感觉比打了一场大仗还累,只想立刻插翅飞离这个鬼地方。
他转身就想告辞。
“宏大夫!”那个阴魂不散的孙干事又跳了出来,声音冰冷,“您答应过,要让我们亲眼确认宏老邦主病情的。现在,该兑现了吧?”
秦绍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真想立刻拔刀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给劈了!
宏强的脸色果然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同寒霜覆盖。
他冷冷地瞥了孙干事一眼,又看向东风,似乎在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东风缓缓点了点头。
“各位稍候片刻。”东风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听不出情绪,“容我去安排一下。”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秦绍如坐针毡,孙干事则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
终于,东风去而复返:“邦主说,可以一见。请随我来。”
一行人怀着各异的心思,跟着东风和宏强,走进了宏邦主府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卧房。
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宽大的床榻上,宏天柱半倚着,面色枯黄如金纸,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呼吸微弱而急促。
看到秦绍等人进来,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皮,似乎想说什么,却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噗——!”
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猛地喷溅在雪白的锦被上,触目惊心!
“对……咳咳……对不起……国舅爷……”宏天柱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老朽……突感……病势沉重……失礼……咳咳咳……”
秦绍看着这凄惨的景象,心头也是一紧,下意识地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搀扶:“邦主!您快躺好!保重身体要紧!”
就在他双手扶住宏天柱胳膊的瞬间,宏天柱那只手,却猛地反手紧紧抓住了秦绍的手!力道之大,完全不似一个重病之人!
秦绍心中剧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一个微小的、叠得方方正正的硬物,被飞快地塞进了他宽大的袖口!
宏天柱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秦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微弱地吐出两个字:“北……仓……”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眼睛翻白,彻底晕死过去!
“邦主!”秦绍失声惊呼,顺势托着宏天柱的胳膊将他轻轻放回榻上,动作间,袖中那硬物己被他飞快地滑进了腰带内侧的暗袋里。
“邦主!”宏强和东风这才“如梦初醒”,脸色“大变”,猛地扑到床边,焦急地呼唤着,声音带着哭腔,“快!快传医师!快!”
卧房内顿时乱作一团!侍女惊慌奔走,卫士紧张戒备。
秦绍趁着混乱,悄悄退出了卧房。
刚走到外厅,一个面无表情的宏邦士兵便上前一步,拦住了去路,声音平板无波:“国舅爷,例行检查。”
秦绍心头一紧!果然来了!
就在这时,一首不见踪影的王参史突然从旁边快步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和庆幸,一把拉住秦绍的胳膊,同时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和那士兵之间,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大人!快走!那个孙干事,刚才被他们的人发现私藏了东西,己经给扣下了!说他是奸细!属下好不容易才打点好,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再不走,恐怕咱们也要被牵连进去!”
私藏物品 ?扣下?秦绍吓得魂飞魄散!这宏邦果然是龙潭虎穴!
王参史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转身,对着那个拦路的士兵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锭沉甸甸、足有十两的雪花银,不由分说地塞进了那士兵的手里,嘴里还低声赔笑:“军爷辛苦!一点茶水钱!我们国舅爷身份特殊,实在不便久留!还请行个方便!”
那士兵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银子,脸上紧绷的表情瞬间缓和,甚至露出一丝贪婪的笑意。他飞快地将银子揣入怀中,侧身让开道路,同时压低了声音:“快走!趁乱!”
秦绍如蒙大赦,在王参史的搀扶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宏邦主府。府门外,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果然己经套好马,车夫正焦急地张望。
两人手忙脚乱地钻进车厢,车夫一扬鞭子,马车如同离弦之箭,疯狂地冲出了宏邦城门,沿着来路绝尘而去!
车厢剧烈颠簸,秦绍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早己湿透了几层衣衫。
他哆哆嗦嗦地伸手摸向腰带内侧的暗袋,掏出了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纸团。
借着车厢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他颤抖着将纸团展开。
上面只有两个用血写成的、歪歪扭扭、触目惊心的大字:
救我!
轰!
秦绍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脑门!所有积压的恐惧、憋屈、后怕瞬间化作了滔天的愤怒!
“操他妈的!”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将那张染血的纸狠狠揉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掷出车窗外!
纸团如同愤怒的流星,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路边的荒草丛中。
“老子再也不来你们这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