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声如同沉入深海的巨兽嘶吼,在狭窄的水牢中久久回荡,震得人耳膜欲裂。那柄银质小刀连同半张血符碎片,己彻底“融”入萧景琰(影)颈间项圈中央那个缓缓旋转的暗红漩涡。漩涡如同活物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威严。
萧景琰(影)的身体绷首如石,头颅微微后仰,脖颈上蔓延的暗红能量纹路如同燃烧的烙印,将他苍白的面容切割得如同破碎的瓷器。那双曾经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映不出任何光,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生命的气息,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只余下冰冷躯壳的……神像。或者说,一把被强行插入锁孔的……活体钥匙。
水牢里,污浊的水面不再沸腾,却诡异地凝滞了,如同粘稠的血浆。墙壁上大片大片的苔藓化为灰烬簌簌落下,露出后面冰冷、布满诡异划痕的石壁。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
鬼面人依旧死死按着太子,但巨大的恐惧和那如同实质般压下的威压,让他浑身僵硬,几乎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景琰(影)身上发生的剧变,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
沈未央踉跄着站稳,虎口崩裂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凝滞的水面上晕开一小圈微弱的涟漪,旋即又被那无处不在的死寂吞噬。她死死盯着那如同人偶般的萧景琰(影),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成功了?这冰冷、死寂、非人的状态,就是开启祭坛的“正确”方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咔…咔咔咔……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转动声,如同沉睡巨兽的骨骼在摩擦,突兀地响起!
声音并非来自水牢,而是……来自脚下!
沈未央猛地低头!
只见水牢底部那层厚厚的、混杂着污物和枯骨的淤泥,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缓缓向西周散开!淤泥之下,冰冷坚硬的石地显露出来,上面赫然刻满了与血符、与项圈符文同源的、扭曲盘绕的龙形纹路!
此刻,这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石纹,正随着萧景琰(影)颈间漩涡的每一次搏动,由内而外地亮起!先是极其微弱的暗红光芒,如同沉睡的血脉被唤醒,紧接着光芒越来越盛!沿着石地上繁复的纹路急速蔓延、勾勒、连接!
不过数息之间,整个水牢底部,一个巨大无比、繁复到令人目眩的暗红色龙形法阵赫然成型!法阵的核心,正对着萧景琰(影)脚下!
嗡——!
法阵彻底亮起的瞬间,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吸力轰然爆发!目标并非沈未央或鬼面人,而是……依旧被鬼面人按在污水中、身体剧烈抽搐、眼中暗红光芒疯狂闪烁的太子!
“不——!”鬼面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用尽全力想要将太子护在身下,但那吸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将他狠狠掀飞,重重撞在玄铁牢栏上!
“殿下!”鬼面人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
失去压制的太子,身体猛地从污水中悬浮而起!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非人的嘶吼,那只焦黑的、敷满玄明子药泥的手掌此刻诡异地扭曲着,皮肤下的青黑色血管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凸起!他眼中那点暗红近黑的诡异光芒瞬间大盛,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油灯,死死锁定了脚下那巨大法阵的核心!
嗤嗤嗤——!
数道粘稠的、暗红近黑的血液,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太子那只焦黑手掌的创口处强行抽出,化作数道血线,精准无比地射向法阵核心的龙形符文!
滋啦——!
太子的毒血与法阵符文接触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暗红的法阵光芒骤然变得粘稠而污秽,一股混杂着龙气、怨念、阴寒剧毒和纯粹毁灭意志的狂暴能量,顺着法阵的纹路疯狂注入核心!
整个水牢剧烈地颤抖起来!碎石和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那巨大的暗红龙形法阵光芒暴涨,核心处猛地向下塌陷!坚硬的石地在无声无息中溶解、消失,露出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粘稠暗红光芒的……巨大洞口!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古老、带着浓郁血腥味和无法言喻凶戾气息的寒风,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叹息,猛地从洞口中倒卷而出,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灵魂都仿佛要被冻结!
皇陵入口!真的被开启了!
“呃……嗬……”悬浮在洞口上方的太子,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灰败的脸上只剩下那双燃烧着暗红光芒、充满无尽痛苦与恶毒的眼睛。他成了这开启祭坛的第一道……活祭!
沈未央被那倒卷的阴风吹得几乎站立不稳,心脏狂跳如擂鼓!成功了!但也失控了!萧景琰(影)化为了钥匙,太子成了祭品,而脚下这个深渊巨口,正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气息!这就是皇陵?埋葬着王朝最大秘密的入口?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把“钥匙”——萧景琰(影)。他依旧悬浮在法阵边缘,颈间的暗红漩涡缓缓旋转,空洞的眼神“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毫无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只有那具躯壳,作为通道的枢纽,承载着来自祭品和深渊的双重力量。
“走……快走!”鬼面人挣扎着爬起,嘴角溢血,朝着沈未央嘶吼,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最后一丝保护她的本能,“离开这里!离开这……地狱!”
走?沈未央看着那深不见底、流淌着暗红光芒的洞口,又看向悬浮其上、己不形的太子,最后定格在那如同冰冷神像般的萧景琰(影)身上。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冲动攫住了她——真相就在下面!那足以颠覆王朝、让所有“龙种”原形毕露的血淋淋真相!还有萧景琰(影)不惜一切也要寻求的“解脱”……
她深吸了一口那带着浓烈血腥味的阴冷空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走?不!她必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真相,更是为了……结束这一切!为了那作为钥匙和祭品的两个人!她猛地转身,不再看鬼面人,目光死死锁定了那深渊入口边缘——那里,暗红的法阵光芒如同阶梯般向下延伸!
就在她准备纵身跃入那深渊入口的刹那——
“哼。”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上威严、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冷哼,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水牢中狂暴的能量场和呼啸的阴风!
声音来自……入口下方!
沈未央的动作猛地僵住!一股比深渊寒风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视线投向那深不见底、流淌着暗红光芒的洞口深处。
在洞口下方,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暗红光芒的交界处,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负手而立,站在一块突兀伸出的、被暗红光芒映照得如同血玉的岩石平台上。一身玄黑色的帝王常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龙纹,在流动的暗红光芒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他的面容隐藏在洞口上方投下的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点深不见底的寒星,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和能量的乱流,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沈未央身上。
那目光,冰冷、审视、带着一种掌握一切、如同神祇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当今天子!
萧靖禹!
他竟早己等候在此!在这皇陵入口开启的瞬间,如同守候猎物的……终极猎手!
沈未央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
皇帝!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一切,包括萧景琰(影)的布局,太子的牺牲,甚至这祭坛的开启……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根本就是他棋局的一部分?!
“钥匙……祭品……还有……意外闯入的‘变数’……”一个低沉、威严、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宣判,清晰地回荡在深渊入口,压过了所有能量的嘶鸣。
“很好。都到齐了。”
皇帝的身影在暗红光芒中微微动了动,似乎向前踏出了一步。那一步,仿佛踏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之上。
“沈未央,”那冰冷的声音如同带着钩子,死死锁定了她,“朕,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