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地牢,铁链加身,沈未央如同待宰羔羊。冰冷的石壁上,她蘸着污水画下神秘的符号,静待猎物入彀。太子萧景琰以胜利者姿态踏入牢笼,言语如刀,步步紧逼,更试图用“顾氏全族”胁迫她交出最后的证据。就在他胜券在握,指尖即将触及那致命残留物的刹那——囚衣碎布在污水中骤然爆燃!幽蓝的磷火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瞬间照亮太子脸上凝固的惊骇!铁证如山,自燃之谜终被破解。
冰冷的铁链深深嵌入皮肉,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刺骨的摩擦痛楚。沈未央被粗暴地拖拽着,穿过混乱未熄的火场,穿过无数道或惊恐、或憎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最终被狠狠掼入皇宫最深、最暗、最绝望的所在——天牢。
沉重的玄铁牢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只有甬道深处火把跳跃的昏黄光影,透过粗如儿臂的铁栅栏,在潮湿阴冷的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择人而噬的鬼魅。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血腥味、排泄物的恶臭,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绝望的腐朽气息。偶尔有锁链拖曳的哗啦声或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在死寂中突兀响起,更添几分阴森。
沈未央被牢牢锁在石壁上一个凸出的铁环上,脖颈和双手的铁链绷得笔首,迫使她以一种极其痛苦屈辱的姿势站立着。湿透的囚衣紧贴着皮肤,带走仅存的热量,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骨髓。后脑的旧伤、颈部的刀伤、手掌和膝盖被火场余烬灼烧的水泡,所有的疼痛在冰冷和禁锢下被无限放大,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然而,那双属于法医的眼睛,却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她艰难地转动唯一能稍微活动的头颅,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视着这间狭窄、污秽、如同墓穴般的牢房。石壁冰冷粗糙,布满滑腻的青苔和深色的、不知是水渍还是陈年血迹的污痕。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地,混杂着稻草和秽物,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老鼠窸窣爬过的细微声响。最刺鼻的气味,来自牢房角落一个早己干涸、却依旧散发着浓烈恶臭的便溺石坑。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石壁靠近地面、相对干燥些的一块区域。那里有一小片颜色略深的污渍,像是许久前泼洒的污水留下的痕迹。
证据!她冒死从帝王焦骨中刮取的那一点白磷残留物,此刻就藏在胸口湿透囚衣的内侧!它微小,脆弱,却是她翻盘的唯一希望!但太子绝不会放过她!他一定会来!在她被“审讯”或“意外”死亡之前,他必定会亲自来确认这最后的证据是否被彻底毁灭,或者……夺走它!
必须藏好!必须让它成为指证太子的致命武器,而不是催命符!
时间紧迫!沈未央强迫自己忽略全身的剧痛和冰冷的窒息感,集中起最后的精神。她的右脚脚尖还能勉强活动。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用脚尖勾动地上散落的一小截沾着污水的、相对的稻草梗。
一次,两次……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囚衣内层。终于,那截湿漉漉的稻草梗被她勾到了脚下。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的重心微微前倾,让被铁链锁住的右手手指,能够勉强够到脚尖的位置。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湿滑的稻草梗,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屏住呼吸,用尽手腕最后一丝力气和巧劲,将那截稻草梗艰难地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一点一点地往上提!
手臂被铁链拉扯得剧痛欲裂,仿佛随时会脱臼。但她咬牙坚持着,将那截沾满污水的稻草梗,终于提到了胸前囚衣的位置!
她低下头,用牙齿咬住湿透囚衣的领口,艰难地撕开一道小小的缝隙!随即,她夹着稻草梗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内侧,摸索到那块被她特意用湿布包裹、藏匿着那点致命残留物的囚衣碎片!
她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她用沾着污水的稻草梗尖端,极其小心地、将那一点微乎其微、粘稠焦黑的残留物,从湿布上刮取下来一点点,混合着稻草梗上本身的污水污垢,形成一小点几乎无法分辨的黑色泥垢,牢牢地粘附在稻草梗的尖端!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虚脱般,全身的力气瞬间抽空,手指一松,那截藏着致命秘密的稻草梗无声地掉落在地,滚入角落那散发着恶臭的便溺石坑边缘的污水洼里。黑色的泥点迅速融入污浊的水中,再也看不出丝毫异常。
剩下的、包裹着大部分残留物的囚衣碎片,依旧被她死死地护在胸口最内侧,紧贴着冰冷颤抖的皮肤。那是她最后的、也是最首接的铁证!她需要用它,完成最关键的一击!
做完这一切,沈未央艰难地抬起头,沾满污垢的脸颊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苍白。她的目光投向冰冷的石壁,在火把光影摇曳的边缘,一块相对平滑、颜色略深的区域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再次艰难地移动被锁住的右手,手指蘸上旁边石壁滑腻青苔上凝结的冰冷露水,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那块石壁上,颤抖着画下了一个极其古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符号——一个扭曲的、如同火焰升腾的“P”!
这是元素磷(Phosphorus)的符号!
画完这个符号,她如同耗尽了所有生机,头无力地垂下,沾满污垢的额角抵着冰冷粗糙的石壁,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彻底放弃了抵抗,只剩下绝望的喘息。
她在等待。
等待那条毒蛇,踏入她布下的陷阱。
时间在绝望的黑暗中缓慢爬行,每一刻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更久。
甬道深处,终于传来了清晰、沉稳、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脚步声。
嗒…嗒…嗒…
脚步声不疾不徐,由远及近,如同踩在人的心尖上。伴随着脚步声的,是钥匙串碰撞的轻微金属脆响,以及牢头谄媚到极致的、压低嗓音的逢迎:
“太子殿下小心脚下……地牢湿滑……那妖妇就锁在最里面……”
来了!
沈未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维持着那副濒死绝望的姿态。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牢门外。
“开门。”一个清越、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正是太子萧景琰。
“是!是!殿下!”牢头忙不迭地掏出钥匙,哗啦啦一阵响动,沉重的玄铁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股混合着名贵龙涎香的气息,瞬间冲淡了牢房内污浊的恶臭,却带来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萧景琰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口。他依旧一身素白孝服,纤尘不染,与这污秽绝望的地牢格格不入。昏黄的火光映照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苍白,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然而,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古井般的幽冷。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垂着头、狼狈不堪的沈未央。他的视线在她颈部的铁链、湿透破烂的囚衣、以及那低垂的、沾满污垢的脸上缓缓扫过,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牢头识趣地躬身退到甬道远处,如同融化的阴影。
萧景琰缓步踏入牢房,锃亮的鹿皮靴踩在泥泞污秽的地面上,却仿佛踏在云端。他在距离沈未央三步之外停下,这个距离,既能清晰地观察她,又足够安全。
“母后。”他开口,声音温润平和,如同闲话家常,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地牢阴冷,可还……习惯?”
沈未央没有回应,只是身体似乎因寒冷或恐惧而微微瑟缩了一下。
萧景琰也不在意,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羽毛,掠过沈未央湿透的胸口囚衣,似乎能穿透那层粗布,看到里面隐藏的秘密。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痛心”:
“您这又是何苦呢?”
“剖开父皇龙喉,引动天罚磷火,惹得天怒人怨……如今身陷囹圄,铁链加身,受这牢狱之苦……值得吗?”
“只要您把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和冰冷的威胁,“告诉孤,您从那烧焦的龙喉里……到底刮走了什么?藏在了哪里?”
“孤可以保证,给您一个痛快。甚至……”他微微停顿,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残忍,“可以求皇祖母开恩,给顾家……留几个远支旁系,不绝香火。”
沈家!又是沈家!他用这柄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原主残留意识中最脆弱的部分!
沈未央的身体猛地一颤!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火光下,她的脸惨白如纸,沾满污泥,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和……一丝被触及逆鳞的疯狂。
“你……你……”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畜生……萧景琰……你不得好死……”
“嘘……”萧景琰伸出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的笑意,“母后,慎言。辱骂储君,罪加一等。”
“孤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名贵的龙涎香气混杂着地牢的恶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氛围。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沈未央的胸口,“交出来。或者……孤亲自来取。您应该知道,孤有很多办法……让您开口。”
他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沈未央的脖颈。他再次向前一步,距离沈未央只有一步之遥!那带着白色鹿皮手套的右手,缓缓抬起,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从容和冷酷,径首抓向沈未央胸前那片湿透、看似藏着秘密的囚衣!
就是现在!
沈未央眼中那涣散的绝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疯狂和锐利!
“你要证据?!”她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发出嘶哑的咆哮,“我给你——!!”
就在萧景琰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胸前囚衣的刹那!
沈未央的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挣!被铁链锁住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爆发力,狠狠扯向自己胸前!
嗤啦——!
湿透的粗布囚衣被她自己猛地撕开一道更大的口子!藏在最内侧、包裹着那点致命残留物的囚衣碎片,被她用指尖狠狠抠出!带着她自己的体温和……那点微乎其微、却重逾千斤的焦黑粘稠物!
她没有丝毫犹豫!在萧景琰因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而微微一怔的瞬间,她的手臂猛地一挥!不是砸向他,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一小片沾满白磷残留物的囚衣碎布,狠狠掷向牢房角落——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积聚着污水的便溺石坑!!
噗嗤!
碎布落入浑浊的污水洼中,溅起几滴污浊的水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萧景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俊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错愕和一丝被愚弄的怒意!他顺着碎布抛出的轨迹,看向那污秽的角落,眼中充满了不解和冰冷的杀机——这疯女人,在做什么?毁掉最后的证据?!
就在他念头闪过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落入污水中的碎布,沾水的位置并未熄灭!反而——
轰!
一点幽蓝、惨绿、跳跃不定的诡异火光,毫无征兆地、在那片污浊的水洼边缘猛地爆燃而起!
那火焰极小,只有豆大一点,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属于凡间的幽冷光芒!蓝绿色的火苗在污水中跳跃、蔓延,如同地狱鬼火睁开了眼睛!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刺鼻无比的大蒜恶臭,瞬间在狭小的牢房内猛烈爆发!比之前在火场闻到的更加纯粹、更加浓烈!
嗤嗤嗤——!
火焰灼烧着污水和污物,发出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声响!蓝绿色的光芒,如同最精准的聚光灯,瞬间照亮了萧景琰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无双的脸!
那张脸上,所有的从容、掌控、悲悯、冰冷……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如同摔在地上的琉璃,瞬间碎裂!只剩下一种极致的、无法掩饰的、如同白日见鬼般的——
惊骇!
他的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鹿皮靴踩在污秽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伸出的、戴着白手套的手,也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幽蓝的磷火,在污水中无声而诡异地燃烧着,跳跃着,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和刺鼻的大蒜恶臭。
狭小的地牢内,死寂无声。
只有那一点豆大的鬼火,在污秽中跳跃,将太子萧景琰脸上凝固的惊骇,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图腾。
沈未央被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癫狂的、带着血色的弧度。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入死寂的空气:
“看见了吗?太子殿下!”
“这……就是‘天罚’的真相!”
“白磷!”
“遇空气自燃!遇水不灭!燃时蓝绿鬼火!恶臭如蒜!”
“正是此物……被深植于陛下喉中!经年累月,缓慢侵蚀!最终……引动那场焚毁龙躯的‘天火’!”
“而这延时自燃、毁尸灭迹的毒计……”
沈未央染血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死死钉在萧景琰那张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一字一顿,如同惊雷炸响:
“除了你这精通医毒、深得陛下‘信任’、能日复一日‘侍奉汤药’的储君……还有谁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