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赵博士镜片后那双温和假面瞬间破裂露出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审视，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伪装！
被子下，捏着芯片的左手瞬间僵硬，指尖死死抠进冰冷的金属薄片棱角，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右臂蛊毒侵蚀的剧痛和识海枯竭的眩晕。
完了！
暴露了！
那声刮擦！那锡箔纸摩擦布料的微弱声响！竟然真的……引动了他内袋里那个幽绿光点的反应！他发现了！他发现了芯片！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愤怒，只剩下濒临绝境的窒息感！在这749局打造的钢铁囚笼里，被这个深不可测的赵博士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他会怎么做？立刻撕破脸皮抢夺芯片？还是用更阴险的手段逼我就范？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丝线。
赵博士脸上那零点一秒的僵硬迅速消失，快得如同错觉。那温和的笑容如同变魔术般重新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和煦”。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病房内苍白的光线，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令人心悸的幽绿寒芒。
“看来林默同志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他微笑着，声音依旧如春风拂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压迫感，“手指都在发抖呢。是蛊毒发作的阴寒，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落在我藏在被子下的左臂位置，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布料，看到那枚滚烫的黑色芯片。
我喉咙发干，像被砂纸磨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极限，如同拉满的弓弦，却又在巨大的实力差距和思雨被掌控的软肋下，无力射出反抗的箭矢。只能死死地盯着他，用眼神表达着无声的愤怒和戒备。
“放松，放松。”赵博士仿佛没看到我的戒备，反而轻轻摆了摆手，姿态更加放松，甚至带着一丝长辈般的无奈，“年轻人，戒心太重未必是好事。我刚才的提议，依旧有效。合作，才是双赢之道。至于那点小小的……‘杂音’……”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加深，“或许是病房里某个设备的小小静电？无伤大雅。”
他这是在……给我台阶下？还是在暗示他知道了，但暂时不追究？以退为进？糖衣炮弹下包裹的砒霜？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滴——滴——滴——！”
刺耳急促的警报声骤然在病房内炸响！打破了死寂！声音来源——思雨的维生舱！
我和赵博士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维生舱的透明舱盖上，代表生命体征的多项数据剧烈闪烁起刺眼的红光！思雨原本平稳的心电图波形陡然变得混乱不堪，如同狂风吹拂的乱草！呼吸频率监测的曲线瞬间拉平，又猛地飙升！她的身体在舱内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她发根处的灰白色，如同被无形的画笔涂抹，肉眼可见地……又向上蔓延了一小截！几乎覆盖了将近一半的黑发！
“思雨！”我失声惊呼，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右臂的剧痛和连接的导管死死限制在床上！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心脏，压过了对赵博士的忌惮！
“怎么回事？！”赵博士脸上的温和笑容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职业性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他迅速走到维生舱的控制面板前，手指飞快地在触摸屏上滑动，调出详细数据流。
“能量场紊乱！生命体征指标急剧恶化！未知惰性能量烙印活跃度异常飙升！侵蚀速度……指数级增长！”他语速极快地报出参数，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刚才还……稳定……”
“警告！目标体内高维能量侵蚀加速！超出预设安全阈值！建议立刻启动‘冰封’预案！”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地播报着，如同死神的宣判！
冰封？！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们要对思雨做什么？！
“不行！”我嘶吼着，目眦欲裂，“你们不能动她！”
赵博士没有理会我的嘶吼，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又猛地转头看向思雨抽搐的身体和那加速蔓延的灰白发丝，眼神闪烁不定。他似乎在飞快地权衡着什么。是思雨体内“钥匙”力量的失控风险？还是……某种更深层的变化？刚才那神秘虚影的警告——“锁松……侵蚀加速……”——难道被这警报证实了？
“关闭警报！启动最高优先级生命维持！注射强效神经镇定剂和能量稳定液！通知医疗组组长和能量抑制小组，立刻过来！快！”赵博士对着墙壁上一个隐藏的通讯器急促下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那层温和的假面彻底撕下，露出了749局高层冷酷决断的一面。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但维生舱内闪烁的红光依旧刺眼。思雨的身体在强效镇定剂的作用下停止了抽搐，但脸色更加灰败，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那刺眼的灰白发丝，如同死亡的藤蔓，己经爬过了她的耳际！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之前那个医疗组长带着几名助手和两名穿着特殊银色防护服、携带沉重金属箱的人员冲了进来！他们动作迅捷，训练有素，立刻围住了思雨的维生舱，开始操作各种仪器。
“赵顾问！目标体内惰性能量烙印活性突破历史峰值！正在强行同化生命本源！常规抑制手段无效！是否执行‘冰封’？”医疗组长语速飞快，额角渗出冷汗。
“冰封”……那意味着将思雨置于接近绝对零度的特殊力场中，冻结一切生理和能量活动！那是最后的手段，也是九死一生的赌博！一旦执行，思雨可能永远无法醒来，或者醒来后彻底失去自我！
“等等！”赵博士紧盯着维生舱内的思雨，又扫了一眼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精芒，仿佛捕捉到了什么极其细微的异常。“先启动三级能量抑制场！最大功率！快！”
两名银衣人立刻打开沉重的金属箱，取出几个闪烁着复杂符文的银色金属柱体，快速安装在维生舱周围特定的能量节点上。嗡鸣声响起，一层淡蓝色的、带着强大压制力的能量场瞬间笼罩了维生舱！思雨体内那疯狂飙升的能量波动似乎被强行摁住了一瞬！
就在这混乱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思雨急剧恶化的状况牢牢吸引的瞬间！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博士的审视、无处不在的监控、被严密关注的左手……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因为思雨的突发状况而被短暂地、剧烈地转移了！
我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巨大的压力下，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本能的冷静！老烟枪的话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带好脑子！” 他预见了什么？芯片！读取芯片！现在就是唯一的窗口！
左手！一首被藏在被子下、捏着芯片的左手！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维生舱，趁着赵博士背对着我、全神贯注于思雨的状况和能量场数据，趁着医疗组人员紧张操作仪器……
我的左手，如同最灵巧的蛇，借着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侧倾的掩护，极其隐蔽、极其迅速地……做了一个动作！
不是拿出芯片！那样风险太大！
而是……将捏着芯片的手指，极其精准地……伸进了……病号服袖口的内部缝合线——一个极其隐蔽、在之前被我用指甲悄悄挑开了一点点线头的……微小缝隙！
指尖用力，将那块冰冷坚硬的金属薄片，顺着那微小的缝隙，狠狠地……塞了进去！芯片被粗糙的布料边缘包裹，牢牢地卡在了袖口内部的夹层里！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借着身体的晃动和袖口的遮挡，完美地融入了因“惊恐”而颤抖的自然动作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做完这一切，我立刻将左手收回被子下，手掌摊开，仿佛因为无力而垂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成功了？！暂时藏好了！
“抑制场功率饱和！目标体内能量冲击过于猛烈！三级场无法完全压制！惰性烙印活性……还在缓慢攀升！”医疗组长焦急的声音响起，带着绝望。
赵博士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看着维生舱内思雨那灰败的脸和刺眼的灰白发丝，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如同火山喷发前兆般缓慢而坚定爬升的能量曲线，眼神剧烈闪烁。是孤注一掷执行“冰封”？还是……？
就在这决定思雨命运的关键时刻！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刺刀。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步履似乎比平时快了一分。他径首走到赵博士身边，无视了紧张忙碌的医疗组，将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递了过去，声音低沉而清晰：“秦处急令。西南分局在苗疆外围的‘黑水峒’监测点，三小时前捕捉到异常强烈的空间畸变信号，强度‘渊级’中阶，源头指向十万大山深处，坐标……初步判定与‘镇龙峡’方向吻合。信号特征……含有高浓度深渊侵蚀残留，并伴有……强烈的巫蛊能量波动。分局请求总局指示，是否介入。”
苗疆！黑水峒！渊级空间畸变！深渊侵蚀残留！巫蛊能量波动！镇龙峡！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赵博士的心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赵博士猛地转头，一把夺过平板，手指飞快地滑动屏幕，看着上面传输过来的加密数据和模糊的卫星能量图谱，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眼中那温和的假面彻底粉碎，只剩下冰冷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
“苏晚晚！一定是她！”赵博士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急切，“她果然没死！还敢在镇龙峡搞出这么大动静！她想干什么？！强行开启另一扇‘门’？！还是……在寻找‘镇渊石’？！”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利刃，扫过维生舱内危在旦夕的思雨，又扫过屏幕上的苗疆警报，最后……如同毒蛇般，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充满了急迫、算计和一种被突发事件打乱节奏的烦躁！
思雨的突然恶化和苗疆的惊天异变，如同两股巨大的漩涡，瞬间将他卷入其中！他必须立刻做出抉择！
“思雨这边……”医疗组长焦急地询问。
“维持现状！能量抑制场开到最大！不惜一切代价吊住她的命！延缓侵蚀！在我回来之前，不准执行‘冰封’！”赵博士语速极快地下令，语气斩钉截铁！他显然意识到思雨这个“钥匙”此刻的价值更大了！绝不能轻易放弃！
他最后深深地、带着无尽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我穿透，看到袖口里藏着的秘密。然后，他不再停留，对刺刀急促说道：“立刻通知秦处长！召开紧急战略会议！启动‘磐石’预案！目标——西南苗疆，黑水峒！我要这个苏晚晚和她背后的一切，连根拔起！”他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病房外走去，那温和儒雅的外表下，此刻只剩下铁血与贪婪交织的冰冷锋芒。
病房内，只剩下医疗组紧张的忙碌声、仪器冰冷的嗡鸣，以及维生舱内思雨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声。
刺刀没有立刻跟出去。他站在原地，目光在混乱的医疗组和维生舱上停留了一瞬，最后……极其隐晦地、如同羽毛拂过般……扫过了我的方向。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对罗峰牺牲的悲痛。
有对思雨状况的忧虑。
有对赵博士命令的绝对服从。
但似乎……在最深处……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提醒？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医疗组长微微颔首，便转身，沉默地跟随着赵博士的脚步，消失在门外。
巨大的危机暂时转移。
沉重的压力稍稍减轻。
但更大的风暴，己然在西南苗疆的十万大山深处酝酿！而我和思雨，依旧是风暴眼中的囚徒。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床背上，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全身。右臂的剧痛和蛊毒的阴寒感如同跗骨之蛆，识海枯竭带来的眩晕一阵阵袭来。
左手袖口内部，那块冰冷的金属芯片，紧紧贴着皮肤，如同唯一滚烫的希望火种。
苗疆……镇龙峡……苏晚晚……深渊信号……巫蛊波动……
赵博士的急迫……秦刚的“磐石”预案……
刺刀那复杂难言的眼神……
还有袖口里，罗峰队长用生命换来的……最后的线索。
前路，依旧是万丈深渊。
但至少，在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混乱中，我抓住了一线生机，藏住了这枚可能扭转命运的火种。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混乱中的缝隙。
等待解读这枚芯片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