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这个价?」
苏晚卿红唇微启,重复着这三个字,语调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却让空气中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傅夜霆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张苍白俊美的脸,朝着李院长的方向微微侧了侧。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
跟在傅夜霆身边多年的李院长,却瞬间心领神会。
九爷这是要他亲自下场,称一称这个女孩的斤两!
一股被轻视的屈辱和找回场子的渴望涌上心头。他堂堂京城第一医院的院长,西医界的泰斗,竟被一个黄毛丫头逼到如此境地,今天,他就要让她知道天高地厚!
李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专业而冷酷的光芒。他清了清嗓子,刻意用一种学术研讨的口吻,缓缓开口:「苏小姐既然自称能解九爷的奇毒,想必对毒理学颇有研究。我这里正好有几个近年来遇到的棘手案例,想向苏小姐请教一二。」
他这是要当堂考较!
忠叔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李院长拿出来的,必定是世界级的医学难题,这小姑娘能行吗?
「请讲。」苏晚卿的回应,简单到了极致,那份从容不迫,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刁难,而是一场无聊的饭后消遣。
李院长的眉头不悦地一皱,抛出了第一个难题:「南美雨林土著所用的一种吹箭毒,无色无味,沾血封喉。中毒者三秒内神经系统麻痹,心脏骤停,现代医学至今无法破解其具体成分,只能通过血液透析勉强维持生命。苏小姐,可知此毒何解?」
他故意隐去了毒素的俗称「见血封」,只用最生僻的现象来描述,就是想让她无从下手。
然而,苏晚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说的是『婆罗门树』的树汁混合了十几种毒虫腺体制成的复合毒素。其性至阳至烈,入血即焚,如烈火烹油,瞬间烧尽生机。」她的声音清冷,不疾不徐,「解法?简单。取至阴至寒之物即可。极北冰川下的『雪线草』,辅以深海万米下的『寒髓』,捣碎成泥,敷于心口,以气血逆行之法,引寒毒倒灌,以毒攻毒。半小时内,可活。」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云里雾里。
什么雪线草?什么寒髓?听都没听过!
可李院长的脸色,却在瞬间变了!因为苏晚卿口中的「婆罗门树」,正是国际上对那种神秘植物的绝密代号!这是连他都通过特殊渠道才知晓的机密!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语气己然凝重了许多:「欧洲某秘密实验室泄露的一种人工合成毒剂,代号『K-7』。它能与人体内的血红蛋白产生不可逆的结合,导致组织缺氧,窒息而亡。此毒无药可救。」
苏晚卿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讥讽。
「你说的,可是中医典籍里记载的『锁龙涎』的现代变种?古人以金石炼丹,误得此物,能锁人喉血,状如龙困浅滩,故得此名。」她轻轻摇头,像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无趣,「此毒霸道,却并非无解。你们西医只知缺氧,却不知其根源在于『金煞之气』侵体,锁住了人体生机。需以『青木针法』,刺其膻中、气海、神门三穴,泄其金煞。再以百年雷击木的木心,熬制成汤,引雷霆生机入体,方能破而后立。」
锁龙涎?金煞之气?青木针法?
李院长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些名词,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知识体系,对他进行了无情的降维打击!他引以为傲的现代医学理论,在这些古老而玄奥的说法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不信邪,咬着牙,抛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最后一个难题:「最后一个!有一病人,误食一种深海真菌,全身肌肉溶解,皮肤溃烂,但神志清醒,五感敏锐,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最后在清醒中化为一滩血水。李某不才,对此束手无策。」
这一次,苏晚卿听完,却久久没有回答。
李院长心中一喜,以为终于难住了她。
就在他准备开口嘲讽时,苏晚卿却幽幽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李院长,你这个案例,从根上就错了。」
「什么?!」李院长如遭雷击。
「你说的这种真菌,毒素会优先攻击视觉神经和痛觉神经,使其极度敏感化,但同时会麻痹声带。所以病人不是神志清醒,而是根本无法呼救。他看似五感敏锐,实则眼前所见,皆是幻象,是神经毒素制造的地狱幻境。」
苏晚卿顿了顿,目光清冷地「看」向他。
「而且,你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体征。中毒者的巩膜之上,会出现一圈细不可见的蓝色环状线,那是肝气逆行,毒入心脾的最终征兆。你只看到了肌肉溶解的表象,却错过了救他的最后时机。」
「你……你怎么知道?!」李院长彻底失态了,他指着苏晚卿,声音都在发抖。
蓝色环状线这个细节,是他在整理病例时发现的,因为太过诡异,并未写入公开报告!这个女孩,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她真的见过这种病人?!
这一刻,李院长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从最初的不屑,到中途的凝重,再到此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骇然与恐惧。
他感觉自己不像在面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而是在仰望一位学究天人、深不可测的医道宗师!
忠叔也己经彻底石化,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而自始至终,傅夜霆都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清晰地「听」到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呼吸变化。
他听到了李院长的呼吸从平稳到急促,再到此刻的紊乱与窒息。
他听到了这个叫苏晚卿的女孩,那清冷平静的声音下,蕴藏着的绝对自信。
这种自信,不是伪装的。
是源于绝对实力的底气。
「空口无凭。」
就在气氛凝固到顶点时,傅夜霆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
他缓缓抬手,朝着忠叔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
「忠叔,把阿武带进来。」
忠叔猛地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还是立刻躬身领命:「是,九爷。」
他快步离去,不过一分钟,房间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男人,跟在忠叔身后,走了进来。
男人面容冷峻,眼神如鹰,浑身散发着一股军人特有的铁血煞气。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然而,与他那强健的体魄形成诡异反差的是他的右臂。
那条手臂,从肩膀到指尖,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病态的萎缩,干瘪得如同枯死的树枝,软软地垂在身侧,与他另一条肌肉虬结的手臂相比,触目惊心。
他就是阿武,傅夜霆最忠心的护卫。
傅夜霆那张没有焦距的脸,转向阿武的方向,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感情。
「阿武,三年前,在金三角,为我挡了一颗特制的子弹。子弹取出来了,但整条手臂的神经尽断,肌肉萎缩。我请遍了全世界的名医,动用了最顶级的医疗设备,都无能为力。」
他的话,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可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那平淡话语下,隐藏的血雨腥风与刻骨忠诚。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李院长看着阿武那条废了三年的手臂,暗自摇头。这根本就是医学上的死局,神经完全坏死,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晚卿的身上。
只见她,甚至没有走上前去仔细查看,只是远远地、随意地瞥了一眼阿武那条枯萎的手臂。
随即,她红唇轻启,声音淡得像一缕青烟。
「子弹上,淬了『乌头草』的汁液。」
「毒素不仅伤了神经,更是顺着经脉,损了你的心脉。能保住这条命,是你们运气好。」
轰!
平淡的话语,却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阿武的头顶!
那座铁塔般纹丝不动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震!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滔天巨浪!
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苏晚卿,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恐惧!
这个秘密!
这个关于子弹淬毒的秘密,当年为了不引起恐慌,被九爷死死压了下来!除了他和九爷,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是怎么知道的?!
傅夜霆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角,那抹嗜血的弧度,终于在这一刻,扩大到了极致。
他「看」着苏晚卿,那双空洞的眼眸里,仿佛燃起了两团幽绿的鬼火,充满了对猎物的兴奋与志在必得。
他找到了。
找到了那个能将他从地狱深渊里拖出来的唯一希望。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审视与玩味,而是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的沙哑。
「治好他。」
「我就给你一个与我交易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