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个小小的问号,像一个冰冷的句号,彻底终结了阮桃桃的世界。
她看着那行小字,感觉心脏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窿。
身体僵硬得像一块风干的化石,连指尖的冰凉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一片麻木的绝望。
办公室里依旧明亮安静,同事们敲击键盘的嗒嗒声从未如此遥远。
她木然地盯着手机屏幕,首到它因超时自动暗下去,映出她自己失魂落魄又惨白如纸的脸。
就在这时。
手机屏幕又亮了。
不是微信回复,是源启内部通讯软件的特殊音效和弹窗提示。
发送人:陆南洲。
消息内容只有两个字,简洁,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过来。」
两个字,像两根冰锥,狠狠扎进阮桃桃死寂的心脏。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破罐子破摔的悲壮。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双腿发软,差点又坐回去。
磨砂玻璃门紧闭着。
阮桃桃站在门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抬手想敲门,手指在距离门板几厘米的地方顿住,微微颤抖。
最终,一咬牙,屈起指节,轻轻敲了两下。
“进。”
隔着厚重的门板,那低沉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阮桃桃推开门。
办公室里的光线比外面略暗一些,巨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条状的光带。
陆南洲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神色冷峻专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只手机就静静地放在桌沿,屏幕漆黑。
“陆总,您找我?”
阮桃桃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干涩,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神里的惊慌无处躲藏。
她甚至不敢去看陆南洲的脸。
陆南洲没有立刻说话。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钢笔头在文件上轻轻顿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缓缓抬起头。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空间,精准地锁定了门口瑟瑟发抖的身影。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阮桃桃。”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极度的平稳,这平稳比疾言厉色更令人毛骨悚然。
“我有点好奇。”
他身体微微后靠,靠向宽大的椅背,双手交叉随意地搭在腹部,姿态放松,却散发着更强大的压迫感。
“你说我”
他薄唇微启,缓缓吐出那个字:
“冷。”
视线牢牢钉在阮桃桃脸上。
“冷得能冻死人?”
他语气平和得像在讨论天气,眼神却锋利得能剖开她的伪装。
“具体说说。”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给她思考的空间,旋即又补上冰冷的一刀,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什么时候冻死的?冻死过你吗?”
每一个字都像冰棱,狠狠砸在阮桃桃紧绷的神经上。
阮桃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要耗尽了。
巨大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但强烈的求生欲像最后的救命稻草,逼迫她必须开口,必须解释
“误……误会~陆总,天大的误会。”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急切,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身前的衣角,指节用力到发白。
“您理解错了,我绝对没说您冷得能冻死人,我发誓。”
她语速飞快,试图用密集的词语掩盖慌乱:
我那条信,它、它本来是发给我闺蜜的!”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脑子里飞速旋转着找补的词语,目光乱飘,最终停留在头顶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我的意思是,最近早晚温差大,办公室空调开得足,您看这冷气嗖嗖的。!”
她伸手指向天花板那排正无声送出冷风的风口,表情努力做出极其真诚关切的样子:
“我是关心您啊陆总。”
“您总是忙于工作,废寝忘食,办公室温度这么低,连个外套都不加。我这是在提醒您,一定要注意保暖。小心被冻着,冻着了可不得了。”
她语气一转,变得苦口婆心:
“您看您是我们公司的主心骨,您要是病倒了,我们这些员工可都要担心死了。”
她故意加重了“担心死了”几个字,试图转移焦点。
陆南洲静静地听着她语无伦次、漏洞百出却又拼命掩饰的解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冰冷的审视。
“哦?”
他淡淡地挑了挑眉,声音依旧平稳无波,但尾音却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担心。”
他重复了这个词。
“谁担心?”
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巨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深邃的目光如同精准定位的探照灯,牢牢锁定阮桃桃因撒谎而心虚闪烁的双眼。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清晰地,像是宣判的锤音:
“你担心吗?”
阮桃桃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大脑彻底宕机。
前面编造的“冷气论”、“员工担心论”在这个首击灵魂的问题面前,瞬间显得苍白可笑。
她看着陆南洲那张近在咫尺、毫无表情却蕴含着风暴的冷峻面容。
空气凝固了。
时间似乎被拉得无限长。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风声和她自己急促的心跳。
避无可避。
逃无可逃。
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洞悉她所有恐慌和秘密的冰冷目光逼视下。
阮桃桃彻底放弃了挣扎。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喉头发出的、干涩吞咽的一声轻响。
迎着那如同审判般的目光,她认命般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哼,带着破釜沉舟的羞窘和一点点被逼出来的豁出去的勇气:
“是的。”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下一句:
“陆总,我...”
“我最担心了。”
当“我最担心了”五个字艰难地从嘴里挤出来时,阮桃桃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像是被抽干了。
脸颊滚烫得仿佛要烧起来,她恨不得立刻化身空气分子消失在这办公室里。
她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脚上的帆布鞋尖,不敢再看陆南洲的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雷霆震怒或者冰锥般的嘲讽。
然而。
预料中的冰雨风霜并未降临。
办公室陷入了一片诡异而深沉的寂静。
只有头顶的空调出风口,持续发出单调低沉的嗡鸣。
仿佛连空气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