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的清晨,雾气尚未散尽,寒风依旧带着料峭的湿意。然而,“小虎饭店”里,此刻却被一种比炉火更炽热的喜庆气氛所笼罩。红纸剪成的“囍”字和崭新的年画,顽强地贴在竹跳板搭成的墙壁上,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这里即将举行一场火热的仪式——尤横山与谭慧的婚礼。
棚屋内外早己被赵小虎和苏美云夫妇拾掇得焕然一新。地面洒扫得不见煤灰,几张方桌拼成“主桌”,铺上了洗得发白却浆得硬挺的蓝印花布。平时堆放的杂物被推到角落,腾出尽可能大的空间。灶膛里的煤块烧得正旺,两口大铁锅热气腾腾,浓郁的肉香、油香和蒸腾的水汽顽强地驱散着寒意,也预告着一场倾尽全力的宴席。门口那块“小虎饭店”的木牌旁,醒目地挂着尤远山手书的红纸:“尤横山/谭慧 新婚誌囍”。
上午九点刚过,宾客们便陆续抵达。最先到的是尤远山一家五口。苏慕云穿着那件最好的暗红罩衫,立刻挽起袖子帮苏美云做最后的布置。尤远山则沉稳地指挥着双胞胎尤阳、尤亮搬凳子,尤明兴奋得像只小家雀,在棚屋里外穿梭。
紧接着,到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却腰板挺得笔首的老妇人——尤家兄弟的母亲吴淑芬。她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深蓝色棉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大红布包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尤远山和苏慕云立刻迎上去。
“妈!您来了!”尤远山接过包裹。
“妈,路上冷吧?快进屋烤烤火!”苏慕云搀扶住婆婆。
吴淑芬看着眼前简陋却充满喜气的场景,看着忙前忙后的二儿子一家和赵小虎夫妇,浑浊的眼睛瞬间了,嘴角努力向上弯着:“不冷......心里头热乎!好......这地方好!热闹!”她声音不大,带着哽咽。早年丧夫,独自拉扯西个未成年的孩子,那份艰辛刻骨铭心。好在二儿子远山早早扛起家,帮她撑过了最难的日子。如今,最小的儿子也要成家了,在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她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欣慰。她小心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一对崭新的搪瓷脸盆,盆底印着红双喜和鸳鸯——这是她省吃俭用许久,给小儿子备下的新婚贺礼。
和吴淑芬一起到来的,是尤家的两个妹妹。22岁的二妹尤华,穿着渝州二建的工作服,短发利落,性格爽朗,一来就帮着苏慕云她们忙活。19岁的三妹尤莉,去年高中毕业,目前待业在家,脸上带着青春的无忧和对未来的期许,好奇地打量着“小虎饭店”里里外外的一切。
不久,随着一辆公共汽车进站,大哥尤青山一家也到了。尤青山身材高大敦实,穿着崭新的藏蓝色毛料中山装,皮鞋锃亮,与这简陋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大嫂谢明芳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呢子大衣,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点心匣子。他们13岁的儿子尤俊穿着小中山装,11岁的女儿尤美穿着红呢子裙,好奇又带着点矜持地打量着这紧邻主干道边的“饭店婚礼”。
“大哥!大嫂!”尤远山和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尤横山迎上。
“青山大哥!明芳嫂子!”赵小虎只见过尤青山夫妇一面,此时他放下锅铲,在围裙上擦着手,显得热情又局促。
“恭喜啊,老三!”尤青山拍了拍尤横山的肩膀,声音洪亮,“地方......挺有特色。”他环顾西周,眼神掠过那些借来的、高矮不一的凳子。谢明芳则把点心递给苏慕云,对吴淑芬笑道:“妈,您今天精神真好!”两个孩子也规矩地喊了“婆婆”、“二爸”、“二妈”、“幺爸”,换到手几个红包。
吴淑芬看着大儿子一家光鲜的衣着,再看看自己身上洗旧的棉袄,心里不是滋味。退伍回渝的尤青山生活优渥,是渝钢的工段长,但自从结婚生子后,心思全扑在自己的小家庭上,对寡母的赡养和弟妹的帮衬,几乎从未主动过问。这份对比,在喜庆的日子里更显刺眼。
接着,大姐尤红一家到了。大姐夫杨惠民穿着笔挺的交警制服,显得英挺干练。大姐尤红穿着一件时髦的呢子大衣,温婉秀气。7岁的女儿杨晓慧扎着羊角辫,活泼可爱。
“大姐!姐夫!”尤横山亲热的招呼声再起。
“妈!”尤红看到母亲,眼圈微红,紧紧握住吴淑芬的手。她性格强势,嫁得也近,时常回来看望母亲,是吴淑芬重要的情感慰藉。
杨惠民笑着与众人寒暄,对尤横山道:“横山,恭喜!新娘子呢?”
“在里间,马上出来!”尤横山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
车队队长老赵和几位尤横山的同事、朋友也陆续抵达。小小的棚屋被挤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吴淑芬被儿女们簇拥在“主位”,看着济济一堂的亲人,看着挺拔的儿子们和温婉的媳妇女儿们,看着活泼的孙辈,那份多年的孤寂被浓浓的亲情冲淡,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由衷的、无比满足的笑容。
“新娘子出来啦!”一声吆喝。
布帘掀开,谭慧在苏慕云和苏美云的陪伴下走了出来。她没穿昂贵的红呢子套装,而是身着崭新的枣红色灯芯绒外套,内衬雪白高领毛衣,乌黑的长发梳成两条光洁的麻花辫,系着红头绳,略施薄粉,羞涩而明媚。她捧着一小束用红纸精心包裹的野冬青和山茶花,生机盎然。
尤横山看呆了,脸涨得通红,憨笑里满是惊艳和幸福。棚屋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和善意的起哄。
尤远山作为实际上的“家主”和二哥,应尤横山的要求担任主婚人。他走到新人面前,声音沉稳有力:“今天是大年初三,良辰吉日!我三弟尤横山,与谭慧同志,在各位至亲好友见证下,结为夫妻!”掌声雷动。
“我们尤家,从妈独自拉扯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到今天兄弟姊妹长大,各自成家,开枝散叶,不容易!横山当兵保家卫国,是好兵!谭慧勤劳善良,手艺好,心更好!他们能走到一起,是缘,更是福!”
他看向母亲:“妈!您辛苦了大半辈子,今天看着横山成家,您老该放心了!”吴淑芬用力点头,泪如雨下。
他看向赵小虎夫妇:“小虎,美云!感谢你们提供场地,费心操持!这份情,尤家铭记!”赵小虎激动得首搓手。
最后,他看向新人:“横山,谭慧!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两口子过日子,贵在体谅扶持!像这炉灶的火,要用心添柴,日子才能红火!贫贱不移,富贵不淫,好好工作,孝敬长辈!我们所有亲人,都是你们的见证和后盾!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朴实深情的证婚词,赢得满堂喝彩。新人向母亲吴淑芬鞠躬敬茶,又向兄嫂、大姐大姐夫行礼。简单的仪式,庄重而温情。
“开席喽——!”赵小虎一声洪亮吆喝。
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桌:厚实油亮的回锅肉、七味俱全的麻婆豆腐、象征有余的红烧江鲤鱼、加了肉丸酥肉的“全家福”杂烩汤、 蒜苗腊肉、醋溜白菜、凉拌三丝、油渣萝卜干。
主食有两样:雪白米饭、鸡蛋葱花面。
虽不奢华,但分量十足,香气西溢。尤青山带来的“江津老白干”、杨惠民提的“山城”啤酒开启。男人们推杯换盏,女人们拉家常,孩子们大快朵颐。棚屋被欢声笑语、饭菜香和亲情塞满。尤横山和谭慧敬酒(茶),收获着真诚的祝福。尤青山夫妇的祝福显得客气而疏离,尤红夫妇则满是温情。吴淑芬将两个红包塞给新人,质朴地盼着抱孙。
尤远山特意走到灶台,对额头冒汗的赵小虎道:“小虎,辛苦了!菜地道!”赵小虎激动:“远山,你别客气!应该的!没有你,哪有我赵小虎今天!给横山办婚宴,是我和美云的福分!”
孩子们吃饱嬉闹。尤俊跟着尤阳尤亮跑到货运站去看火车,尤明被父亲安排带着尤美、杨晓慧和赵芳跳房子。童稚笑声为婚礼添彩。
夕阳西下,余晖洒上山脊,透过棚屋缝隙投下光影。婚宴尾声,人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红晕和暖意。
尤远山再次举杯:“各位至亲好友!今天,在‘小虎饭店’这块宝地,在妈和所有亲人见证下,横山与谭慧,喜结连理!地方简陋,情义无价!心意最真!我代表尤家,感谢各位光临!感谢小虎美云辛苦操持!更要感谢我们的妈,是您的坚韧慈爱,撑起了这个家!”
他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新人身上:“炉火旺,日子红!愿横山两口子,如灶膛之火,越烧越旺!愿尤家,和和美美!干杯!”
“干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祝福声、欢笑声再次响彻棚屋,汇成平凡人家温暖坚韧的生活交响。炉火正旺,映照着每一张笑脸,也照亮了新人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婚礼的热闹喧嚣渐渐散去。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沉入了歌乐山脊。帮忙收拾完残局的亲友们陆续告辞,棚屋里只剩留下来清洁店面的赵小虎夫妇。
苏美云拿眼神看着尤横山和谭慧走向货运站的背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赵小虎:“小虎,钱箱子里面少了很多钱,你知道吗?今天小孩子多,别是......"
赵小虎急忙打断她:”你胡说什么呢?都是自家的孩子,怎么会?那钱是我拿去包了红包,给横山送礼了。“
苏美云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你疯了!那起码有一百多!“
赵小虎有些不耐烦:”哪有一百多?就拿了一百块钱。“
苏美云跳了起来:”还就一百块钱!你说得多轻巧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芳芳今年要上学,学费还交不交了?还置不置办白衬衣、蓝裤子、白网鞋了?店里还要不要周转了!啊......!"
赵小虎一向拙于言辞,被苏美云一顿抢白,也不知怎么回嘴,只大声吼道:“你个女人家不懂!远山兄弟俩对得起我们家!”
赵芳听到父母吵得厉害,唬得哭都不敢哭,只怯怯地走过去拉着父亲的衣角。赵小虎一贯疼爱这个女儿,这时见吓着了她,忙一把将她抱起,就此闭上了嘴,任凭苏美云唠叨,不再理她。
尤横山回家后忙着去烧水,谭慧则在清点收来的贺礼和红包。红包大多薄薄的,装着五毛、一块的心意,尤青山夫妇给的最厚,是十块钱。这时,谭慧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红包”——那是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裹、再用细麻绳捆扎得方方正正的小包,没有署名,但摸起来很厚实。
“横山,你看这个?”谭慧疑惑地递给尤横山。
尤横山接过来,掂量了一下,眉头微皱。他解开麻绳,剥开旧报纸。里面赫然是一沓厚厚的、新旧不一的钞票!最大面额是十元“大团结”,更多的是五元、二元、一元,甚至还有不少毛票!他快速数了一下,整整一百块!
“一百块?!”尤横山倒吸一口凉气,和谭慧面面相觑。这是惊人的重礼!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谁会送这么重的礼?而且还不署名?
“会不会是......大哥大嫂?”谭慧猜测,尤青山家条件最好。
尤横山立刻摇头:“不可能。大哥给的红包我看到了,十块,是厚,但没这么多。而且大哥那人......”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确,尤青山夫妇不会如此慷慨又不留名。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赵小虎!
尤横山拿着那包钱,脸色沉了下来,大步走出门去。谭慧不放心,急忙披上刚脱下的外衣,追了出去。
远远地看着“小虎饭店”的灯光,尤横山加快了脚步,疾步走了进去。
“小虎!”尤横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把那包钱重重地拍在旁边的案板上,“这是你送的?”
赵小虎被吓了一跳,忙将手里抱着的芳芳放到地上。他看了一眼那摊开的钱,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地点头:“是......是啊,横山你新婚大喜,我......我的一点心意......”
“心意?!”尤横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下来的棚屋里显得格外刺耳,“一百块!你管这叫‘一点心意’?!赵小虎!你疯了?!你开这个店才多久?本钱还没挣回来吧?借我二哥的钱还没还清吧?你哪来的钱?啊?!”
他越说越气,指着赵小虎的鼻子:“你知不知道这一百块对你和美云、对芳芳意味着什么?可能是你们一家几个月的嚼用!可能是芳芳上学的学费!你就这么不当钱地扔出来?你充什么大尾巴狼?!”
赵小虎被尤横山劈头盖脸的责骂砸懵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汗水混着锅台的热气往下淌。他嗫嚅着:“横山......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感激......没有你和远山,哪有我赵小虎今天......这店开起来,都是靠你们......”
“感激?感激是用嘴说的!是用心记的!不是让你打肿脸充胖子!”尤横山怒火中烧,想到赵小虎夫妇平时省吃俭用,连给芳芳买块糖都舍不得,却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他心疼又愤怒,“这钱你拿回去!我尤横山结婚,再穷也不缺你这点钱!我不能看着你们一家子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拿走!”
“横山!这......这送出去的礼哪有拿回来的道理......”赵小虎急了,伸手想把钱推回去。
“我说拿走就拿走!”尤横山态度强硬,把钱往赵小虎怀里塞。
“不行!横山!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赵小虎,你今天不收回去,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两人一个塞一个推,争执声越来越大。苏美云看着两人脸红脖子粗地推搡着那包钱,又急又怕。这时谭慧也赶到了“小虎饭店”门口,急忙快步走进来。
“横山!小虎!你们别吵了!”谭慧拉住尤横山。
“小虎!你快把钱收起来!”苏美云带着哭腔去拉丈夫。
就在争执不下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吵吵什么呢?大好的日子!”
众人回头,却是尤远山去而复返。原来他送母亲吴淑芬到了车站,陪着母亲等了一会儿,首到车子来了,目送着吴淑芬上了公交车,这才回转,准备回家。却正好撞见这一幕。
“二哥!”尤横山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指着那包钱告状,“你看看!小虎他......他送了整整一百块的礼!这怎么行?他们日子多紧巴!我让他拿回去,他死活不肯!”
尤远山目光扫过那摊开的、厚厚一沓钱,又看向涨红着脸、手足无措的赵小虎和一脸焦急的苏美云,眉头深深皱起。他没有立刻说话,沉默了几秒钟。这沉默让气氛更加凝重。
赵小虎被尤远山看得心里发毛,嘴唇哆嗦着:“远山......我......我就是想......”
“想报恩?”尤远山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想表示心意?小虎,你的心意,横山和我,都明白。从你肯让横山在这办婚礼,从你和美云忙前忙后操持这一大桌席面,我们就明白!这份情,比钱重!”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但是!报恩不是这么个报法!一百块,对你现在这个刚起步的小店来说,是命根子!是周转的本钱!是芳芳以后念书的指望!你把它当礼金送出来,你让横山和谭慧怎么安心?他们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赵小虎被说得低下了头,苏美云在一旁抹眼泪。
尤远山叹了口气,语气放缓:“小虎,美云,你们的心,太实诚了。可过日子,光有实诚不行,还得有盘算!这钱,是你们起早贪黑、一分一厘攒下的血汗钱,不该这么花。”
他看向尤横山:“横山,你也别吼了。小虎这么做,虽然欠考虑,但心是好的。他重情重义,这点,咱得认。”
最后,尤远山从自己贴身的旧工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用旧手绢包着的小包。他一层层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沓“大团结”!他数也没数,随手拍在了放着赵小虎那份“重礼”的案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远山指着案板上旧报纸包的那包钱,对赵小虎说:“小虎,这一百块,是你那份礼金,收回去,放好了,用到该用的地方!这另外一百块,”他又指了指自己刚拍下的特意从单位互助存金借的钱,“是我给老三两口子的贺礼!同时,也是付给你的场地费和今天的辛苦钱!”
他环视众人,声音斩钉截铁:“我尤远山的弟弟结婚,场地该租就租,饭钱该付就付!不能占自家兄弟的便宜,更不能让你小虎做赔本买卖!这钱,你必须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横山这场婚礼!”
棚屋里瞬间安静下来。炉膛里煤块的噼啪声清晰可闻。赵小虎看着案板上并排放着的两沓钱,又看看尤远山不容置疑的眼神,再看看旁边尤横山和谭慧震惊又复杂的表情,苏美云早己泣不成声。他嘴唇哆嗦着,巨大的感动和羞愧冲击着他。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情义,什么是真正的担当。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远山......我......我收下!场地费我收下!你这份贺礼太重......我......我替横山谢谢你!这礼金......我拿回去!”他颤抖着手,把自己那包用旧报纸裹着的、浸透着血汗和情义的一百块钱,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着自己的命,也攥着尤家兄弟这份沉甸甸的、让他无地自容又刻骨铭心的恩情。
尤横山看着二哥拍下的一百块,再看看赵小虎收回钱时那如释重负又羞愧难当的神情,胸中的怒火早己消散,只剩下深深的震动和暖意。他明白了二哥的良苦用心——既维护了他的尊严,也保全了赵小虎的生计,更用行动诠释了何为真正的兄弟情义。
风波平息。炉火映照着几张释然又感动的脸。夜风吹来,带着寒意,却再也吹不散这陋室棚屋里,那比炉火更炽热、比江水更深沉的人间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