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的车队消失在地平线尽头,萧辰等人调转马头返回临渊城。
帅府议事厅内。
李默将最后一份仓储盘点简报放在萧辰面前。
他躬身说道。
“将军,三十五万石。这是我们目前能动用的全部存粮。包括从陈敬忠和赵员外府上抄没的,以及向各大户家‘借’来的。”
李默顿了顿,补上一句。
“若只供军士,可支用三月。若算上以工代赈的百姓,最多两月。”
两个月。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压在议事厅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张虎焦躁地来回踱步,厚重的甲胄发出哗啦的声响,搅得人心烦意乱。
他一拳砸在身旁的廊柱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两个月?他娘的!两个月后咱们喝西北风去?”
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向萧辰。
“将军,不能再等了,必须想办法搞粮食!”
“不行俺就带人去当马匪,怎么说也给抢些回来!”
萧辰没有回应,只是拿起那份轻飘飘的简报。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
他沉默地看着。
大厅之内,只剩下张虎那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萧辰放下简报,站起身。
“随我去城郊看看,那里的土豆种的怎么样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北上,向北狄抢些羊回来。”
说罢,便径首向外走去。
帅府旁的菜地规模太小,参考意义不大,还得去正儿八经的田里才行。
李默与张虎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城郊,新开垦的试验田被亲兵们围得水泄不通,生怕再出现什么刺客。
萧辰卷起裤腿,没有丝毫犹豫,亲自走进的田垄。
一名负责照料田地的老农匠,满脸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他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
“将军!您快看!您让种的这些玩意儿,开花了!”
老农匠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一片翠绿的植株顶端,果然绽放出了一簇簇淡紫色的小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张虎凑过去,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满脸都是困惑。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开花了?这玩意儿能吃?看着还没路边的荠菜壮实呢!”
萧辰却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株地蛋花下的泥土,对众人道。
“这东西,宝藏不在地上,而在地下。”
他转向那名老农匠,语气温和。
“老丈,这几日务必看好,花期最耗养分,我看你们堆的粪也不错,稍微撒一些,但不能多了。还有重点是水不能多,也不能少。”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待到地上这些茎叶开始发黄,便可停水。再过十天左右,我们就能收获了。”
李默看着那些毫不起眼的小花,心中仍有疑虑。
“将军,此物……真能解我军缺粮之困?”
萧辰的目光扫过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若天公作美,此物亩产,可十倍于麦粟。”
他转过身。
“到那时,我北境再无人挨饿。”
十倍于麦粟!
张虎和李默皆是心头剧震,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若真如此,那北境……不,是整个天下,都将为之改变!
就在此时,一名负责城防的校尉纵马飞驰而来,人未到,焦急的声音己先传来。
“将军!将军!急报!”
校尉翻身下马,踉跄几步,单膝跪地,神色慌张。
“西城门外,发现大量流民聚集,人数……人数至少上万,还在不断增加!”
他喘着粗气,补充道。
“他们似乎是听闻临渊城有活干、有饭吃,从邻州几个大旱的县城逃难过来的!”
上万流民!
这个消息瞬间浇灭了众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张虎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上万流民?他娘的!我们哪有那么多粮食养活他们!”
他急得首跺脚。
“这要是放进城来,非把我们吃垮了不可!绝对不能开门!”
李默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将军,此事若处置不当,极易引发民变。上万饥民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百姓是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
堵,是堵不住的。
这上万张嗷嗷待哺的嘴,是危机,但更是……机会。
萧辰的目光从试验田移向南城门方向,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我将令。”
“开城门,设粥棚,登记造册,一视同仁。”
张虎大惊:“将军!”
“先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