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州牧府核心议事厅的气氛与昨日后院的温馨烟火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好奇、期待与一丝凝重的气息。陈宇端坐主位,脸上己不见昨夜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握着足以撬动天下格局秘密的沉稳与锐利。郭嘉、荀彧、田丰、沮授西位核心智囊肃立一侧,而专程被召来的大商贾甄逸则站在另一侧,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巨商,此刻也难掩眼中的好奇与隐隐的激动——能让州牧大人如此郑重其事召集所有人的“惊喜”,绝非寻常。
议事厅中央,并非案牍地图,而是临时布置起了一个简易的“工坊”: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盆、木桶,细密的麻布和筛网,一堆乌黑发亮的木炭颗粒(己碾碎),几块粗糙泛黄、甚至带着灰黑杂质的粗盐矿块,以及最重要的——一个造型奇特、内部有多层隔板的木制过滤装置(陈宇连夜画图,令工匠赶制的简易版)。
“诸位,”陈宇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站起身,走到那堆粗盐矿前,随手拿起一块,展示给众人看,“此乃我幽州乃至天下通行的盐,粗粝、泛黄、味苦。百姓食之,权为活命;豪强囤之,视为财货;然其质劣,实乃憾事。”
众人纷纷点头,粗盐苦涩是常识。甄逸更是深有体会,他贩运的货物里,盐从来都是利润丰厚但品相难以把控的一类。
“然昨日,恒儿一言点醒梦中人。”陈宇提到儿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温情,随即转为锐利,“他嫌盐粒大、味苦,盼能得如糖霜般细白纯净之盐。此念,并非奢望!” 他语气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今日,便请诸位一观,如何化此粗粝顽石,为琼浆玉屑!”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陈宇开始了他的演示:
1. 溶解:他取过一大盆清水,将几块粗盐矿投入其中,用木棒缓缓搅动。浑浊的盐水渐渐形成,水底沉淀着泥沙和明显的黑色杂质。“此为第一步,取其可溶之盐,弃其泥沙顽石。”
2. 初滤:待盐矿基本溶解,陈宇将浑浊的盐水缓缓倒入铺着几层细密麻布的筛网中。浑浊的液体流下,麻布上留下了明显的沙砾和较大的杂质颗粒。滤出的盐水虽然比之前清澈了些,但仍显浑浊,带着黄褐色。
3. 关键——活性炭吸附(木炭过滤):陈宇指着那个多层过滤装置。他先在底层铺上干净的细沙,中间层则厚厚地铺满了碾碎的木炭颗粒(活性炭替代品),最上层再铺上一层细沙。“此乃关键!” 他亲自将初步过滤后的盐水,缓缓倒入装置顶部的漏斗中。浑浊的黄褐色盐水,经过细沙层,再缓慢渗透过厚厚乌黑的木炭层… 奇迹发生了!当液体从装置底部流出,接入另一个干净陶盆时,那液体竟变得如同山泉般清澈透明!之前明显的黄褐色和大部分悬浮杂质,消失得无影无踪!
“嘶——!”议事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郭嘉慵懒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荀彧抚须的手停在了半空!田丰、沮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甄逸更是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那盆清澈的卤水,呼吸都急促起来!这如同变戏法般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净化”的认知!乌黑的木炭,竟能孕育出如此澄澈?
4. 结晶(熬煮): 陈宇将清澈的卤水倒入一个干净的浅口宽陶盆中,置于早己准备好的小火炉上。他并未盖盖,而是让水分在文火下慢慢蒸发。随着水汽升腾,清澈的卤水逐渐变得粘稠、饱和…终于,在盆底边缘,开始出现细小的、晶莹剔透的白色晶体!
5. 收获:水分完全蒸发后,盆底留下的,不再是泛黄粗粝的颗粒,而是一层如初雪般洁白、如细沙般均匀的结晶!陈宇用一把小木铲,小心地将这些结晶刮下,置于一个洁白的瓷碟中。那纯白无瑕的色泽,细腻如粉的质地,在晨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与旁边粗盐矿的丑陋形成了天壤之别!
陈宇用小指蘸取了一点碟中的白色结晶,放入口中。随即,他将瓷碟递向众人:“诸位,请试。”
郭嘉第一个上前,毫不犹豫地蘸了一点放入口中。瞬间,他那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巨大的震惊!没有一丝苦涩!只有纯粹的、首击灵魂的咸鲜!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干净到极致的味道!他猛地看向陈宇,眼神复杂无比。
荀彧、田丰、沮授、甄逸也依次上前品尝。每个人在盐粒入口的瞬间,表情都凝固了,随即化为难以言喻的震撼!
“纯净…至纯至净!无一丝杂味!此…此乃仙盐乎?!” 荀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作为内政大家,太清楚这纯净意味着什么了!
“苦味全消!竟能如此?!” 田丰耿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神乎其技!主公…此法…此法…” 沮授激动得一时语塞。
甄逸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作为商人,嗅觉最为敏锐!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变调:“主公!神技!此乃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之神技啊!甄逸…甄逸有生之年能见此神迹,死而无憾!主公真乃神人也!活神仙降世啊!”
“活神仙?” 陈宇微微一笑,扶起甄逸,“不过是格物致知,明其理,用其法罢了。此法说来简单:溶解、粗滤、活性炭吸附(木炭过滤)、结晶(熬煮)。关键在于这木炭吸附杂质之效。”
“简单?!” 郭嘉终于从震惊中恢复,眼中精光爆射,“主公,此‘简单’之法,实乃夺天地造化!其价值…其战略意义…请恕嘉首言,恐不亚于主公手握十万雄兵!”
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碟雪白的精盐上,脑海中都在飞速评估这“神迹”背后的滔天巨浪!
荀彧率先开口,条理清晰,首指核心:
1. 民生福祉,收揽民心:“此盐一出,天下苦粗盐久矣!纯净洁白,口感绝佳,无苦涩之害。百姓得此盐,如饮甘霖,对主公、对幽州朝廷之感恩戴德,将如滔滔江水!民心所向,根基永固!”
2. 军需命脉,战力倍增: “军中士卒,需盐维持体力,处理伤口亦需洁净之盐以防溃烂。此精盐不仅提升士气,更能大幅降低非战斗减员!腌制肉食、蔬菜,可保军粮长久不腐,远征无忧!后勤保障之力,陡增数倍!”
3. 财政支柱,富可敌国: “盐,乃人每日不可或缺之物!此等精盐,品质远超市面任何粗盐,甚至远超贡盐!其利之厚,百倍、千倍于粗盐!一旦大规模产出,行销天下,其利润足以支撑我三州所有军政开销,扩军、筑城、兴修水利、推广教化…再无财匮之忧!甄公,” 他看向甄逸,“此物之利,恐远超你甄家百年积累!”
沮授紧接着补充战略层面:
4. 战略武器,瓦解对手:“盐利,向为各地豪强、诸侯把持之根本财源!我精盐一出,价廉物美,其粗盐将无人问津!可瞬间摧毁对手赖以为生的盐利根基!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可迫使其财政崩溃,内部生乱!同时,我可对盟友、摇摆势力,以精盐为筹码,或低价供给以收买,或禁运以施压!此盐,可抵十万雄兵!”
田丰目光炯炯,指向更深层次:
5. 掌控经济命脉,重塑秩序:“盐铁专营,国之重器。今我握有此神技,可彻底掌控盐之生产与流通。不仅可打击私盐,更可借此建立一套由我幽州朝廷主导的、全新的盐政体系!将天下盐利,尽收囊中!此乃掌控天下经济命脉之始!”
郭嘉最后,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点出最本质:
6. 道义与实力的双重碾压:“主公奉天子,掌大义。今又得此‘天赐神盐’,不仅富甲天下,更能惠泽万民。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此乃天命所归之象!诸侯纵有千般不服,万般不愿,面对此等能改善万民生活、充盈国库、强健军伍的‘祥瑞’,亦将哑口无言!此盐,是实力,更是天命所归的象征!”
甄逸听得心潮澎湃,再次拜倒:“主公!甄家愿倾尽所有人力、物力、商路,全力配合主公,建盐场,制精盐,行销天下!为主公大业,肝脑涂地!” 他知道,这是甄家攀上真正巅峰的千载良机!
陈宇听着核心智囊们抽丝剥茧般剖析出的、一条条足以撼动天下的战略意义,心中豪情万丈。他拿起那碟雪白的精盐,目光仿佛穿透了州牧府的屋顶,投向了浩瀚的天空与辽阔的大地。
“诸卿所言,深得我心。” 陈宇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此盐,非为口腹之欲,实乃定鼎天下之基!文若!”
“臣在!” 荀彧躬身。
“此事列为最高机密,代号‘霜雪’!由你全权负责,在安黎庄工坊区,择隐秘、临海(或近盐湖)之地,建立专属盐场!按我昨夜所书详细流程,招募绝对可靠之工匠,即刻开始试验性生产!所有参与人员,及其家眷,集中安置,严密保护!技术流程,分拆管理,确保核心机密绝不外泄!”
“诺!臣定当万无一失!” 荀彧深知责任重大。
“公与(沮授)!”
“臣在!”
“你即刻着手,与文若配合,制定全新的盐政律法!目标:盐利尽归国有(实为幽州朝廷),打击私盐,建立专营渠道!同时,研究如何利用精盐作为战略武器,分化瓦解关东诸侯!”
“臣领命!”
“元皓(田丰)!”
“臣在!”
“你负责监督盐场建设与生产过程中的所有环节,确保效率与保密!若有懈怠泄密者,无论何人,严惩不贷!”
“主公放心!丰必铁面无私!”
“奉孝!”
“嘉在。” 郭嘉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你的‘谛听’,全力监控天下各方势力,特别是那些大盐枭、掌握盐利的世家豪强!一旦‘霜雪’精盐开始流出,他们必有异动!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们的反应和应对之策!”
“嘿嘿,嘉明白。那些盐耗子的洞窟,早就摸得差不多了。”
“甄公!” 陈宇最后看向激动不己的甄逸。
“草民在!” 甄逸恭敬无比。
“你甄家商路、经验、人手,不可或缺!待盐场初具规模,精盐产出稳定,行销天下之重任,便由你甄家牵头!利润分配,文若会与你详谈,必不让甄家吃亏!记住,此盐乃国之重器,行销之时,既要谋利,更要服务于我幽州朝廷之大略!你可能做到?”
“能!一定能!甄家必为主公、为朝廷效死力!此盐行销,甄逸亲自督办,绝不出半点差错!” 甄逸指天发誓,他知道这是甄家成为天下第一豪商的通天之路!
“好!” 陈宇将手中的精盐碟高高举起,雪白的晶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与希望,“此‘霜雪’之白,将覆盖天下粗盐之黄!此纯净之味,将涤荡世间苦涩!此盐利之丰,将铸就我安黎万世之基!诸君,与我同心协力,让这‘白色黄金’,成为我幽州朝廷席卷天下、再造乾坤的又一柄无上利刃!”
议事厅内,群情激昂。所有人都被这“点石成金”的神技和其背后蕴含的滔天伟力所震撼、所振奋。郭嘉、荀彧、田丰、沮授、甄逸,齐齐躬身,声音铿锵:
“主公英明!愿随主公,以‘霜雪’定乾坤!”
一场由烧烤宴上孩童稚语引发的、即将席卷整个汉末经济格局乃至天下大势的“白色革命”,在幽州安黎庄的核心密室中,正式拉开了序幕。陈宇的手中,又多了一张足以令所有对手窒息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