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幽州州牧府深院中红烛摇曳,新人娇羞,孩子们笑语晏晏之际,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凉大地,却正被一场骤然爆发的盟友内讧撕扯得支离破碎,烽烟西起,血流成河。
韩遂与马腾,这对曾歃血为盟、共抗朝廷的西凉枭雄,关系早己在权力的侵蚀和利益的纠葛下布满裂痕。导火索源于一次边境摩擦:马腾部下的几名羌骑在金城郡边缘劫掠了几个属于韩遂部将的部落,抢夺了牛羊马匹。这本是西凉混乱常态下的寻常事,但此刻却成了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韩遂他认定这是马腾授意,是对他势力范围的公然挑衅和试探,是马腾野心膨胀、意图吞并整个凉州的信号!他召集心腹,痛陈马腾背信弃义,历数过往种种“不公”,群情激愤之下,韩遂决定先发制人。
马腾他起初试图解释是部下私自行动,愿意赔偿。但韩遂咄咄逼人、调兵遣将的姿态,让他深感屈辱和危机。他认为韩遂是借题发挥,意图削弱自己,为独霸西凉扫清障碍。在长子马超等鹰派将领的极力主张下,马腾也迅速整军备战。
几乎在幽州婚礼礼成的同一时间,西凉的和平假象被彻底撕碎。
韩遂集结本部精兵,并重金招募了大量骁勇善战的羌胡雇佣兵,以“讨伐背盟者马腾”为名,率先向陇西郡方向发动猛攻。他深知马超勇猛,便避开其锋芒,选择攻击马腾势力相对薄弱的侧翼和后勤据点。
战况惨烈:韩遂军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派出精锐羌骑小队,不断袭扰马腾军的粮道和后方城镇。所过之处,村庄被焚毁,来不及逃走的百姓惨遭屠戮或被掳为奴隶。金城郡与陇西郡交界处,数个重要的要塞和市镇在反复拉锯中化为焦土,城墙被鲜血染成暗红色,尸体堆积如山,引来成群的乌鸦和野狗。
马腾闻讯震怒,命马超为先锋,庞德为副将,率领西凉铁骑主力迎头痛击韩遂军。马超年少气盛,骁勇绝伦,手持长枪(后世雏形的虎头湛金枪),身先士卒,所向披靡。他率领的精锐骑兵如同一股钢铁洪流,在开阔地带数次冲垮韩遂军的阵线。
然而,韩遂狡诈多谋,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收买的羌人部落设置埋伏。在狄道(今甘肃临洮)附近的山谷,马超轻敌冒进,中了韩遂的圈套,陷入重围。尽管马超神勇,率部浴血拼杀,最终在庞德的接应下突围而出,但损失惨重,折损了不少精锐士卒和战马。陇西郡靠近前线的地区,同样饱受战火蹂躏,农田荒废,十室九空。
西凉乱局,给了众多羌、氐、胡部落重新站队和趁火打劫的机会。一些部落忠于韩遂或马腾,派兵助战;更多的部落则首鼠两端,谁给的好处多就帮谁打谁,甚至今天帮韩遂劫掠马腾的村庄,明天就可能调转枪头去抢韩遂的商队。
一支强大的烧当羌部落,见韩马相争无暇他顾,趁机在其首领的带领下发动叛乱,攻占了数个本由汉军驻守的城池和关隘,宣布自立,并开始大肆掳掠周边汉人聚居区,手段极其残忍。这进一步加剧了混乱,让韩马两军都不得不分兵应对侧翼威胁。
夹在两大势力中间的地方郡守、县令和豪强们,要么仓皇出逃,要么被迫选边站队,成为韩遂或马腾的附庸,为其提供粮草兵员。原有的官府体系彻底瘫痪,律法形同虚设。
一些较小的豪强武装趁机割据一方,或占山为王,或闭城自守,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实则行劫掠勒索之实,使得地方秩序更加崩坏。
无数百姓家园被毁,为了活命,只能拖家带口逃离战区。通往关中(三辅)和益州(汉中)的道路上,挤满了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他们扶老携幼,在寒风中跋涉,路边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弃儿。瘟疫也开始在流民中蔓延。
留在战区内的百姓,命运更为凄惨。他们或被强征为夫役、炮灰,或在兵灾中被乱兵杀死,或成为羌胡部落的奴隶,妇女被掳掠,粮食财物被洗劫一空。昔日还算富庶的河西走廊,如今哀鸿遍野,饿殍满地,宛如人间地狱。千里沃野,尽化焦土;百里羌笛,尽作悲鸣。
韩遂与马腾的战争,迅速演变成一场残酷的消耗战。双方都损失了大量有生力量,精锐老兵不断折损,新补充的兵员多是强征来的农夫或桀骜难驯的胡兵,战斗力参差不齐,军纪更是荡然无存。战争的目的似乎己不再是彻底消灭对方,而是为了劫掠资源以维持战争本身。仇恨在杀戮中不断加深,和解的可能性越来越渺茫。
西凉,这片孕育了无数剽悍骑兵的土地,此刻正被它最强大的两个儿子亲手撕裂。烽火狼烟遮蔽了天空,金铁交鸣取代了驼铃羌笛,绝望的哭嚎淹没了牧歌。一场因枭雄私欲而起的混战,将整个凉州拖入了无底的深渊。这混乱、血腥、野蛮的景象,与幽州深宅中那隐秘而温馨的烛光,形成了乱世之中最刺眼、最残酷的对比。
而这场西凉大乱的消息,正裹挟着血腥和尘土的气息,沿着驿道,飞速传向关东,传向包括幽州在内的各大诸侯耳中。陈宇案头那份来自西凉的紧急军报,字里行间浸透的,正是这片土地无尽的悲鸣与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