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的脚步,在药瓶坠地、药片与粉末洒落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铁链锁住,猛地顿在原地!他揽着林晚腰肢的手臂力道骤然加大到极限,那强横的力量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腰肢生生勒断!他猛地低下头,视线如同被磁石吸附,死死钉在地上那片狼藉之上——散落的药片,刺目的白色粉末,以及那个如同嘲讽般躺在地上的空药瓶。他脸上的血色在璀璨灯光下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呈现出一种骇人的、近乎死灰的铁青!额角的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渗了出来,细密地布满了他的鬓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是滔天的暴怒!是被当众剥开最隐秘伤疤的极致羞耻!更是一种…仿佛被推至悬崖边缘、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的、赤裸裸的恐惧!
他甚至顾不上维持那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冰冷面具,也顾不得怀中被他勒得生疼的林晚。那只揽着她腰的手如同被烫到般猛地松开!他几乎是失态地、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前所未有的急切,猛地俯身,朝着地上那个该死的、暴露了他所有不堪的药瓶抓去!那姿态,像溺水者拼尽全力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就在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药瓶冰冷玻璃的刹那——
一只穿着镶满碎钻的精致高跟鞋的脚,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仓促和“惊慌”,却精准无比地、猛地踩踏在了那片洒落的白色粉末之上!
是魂飞魄散的沈倩!她被沈聿刚才那如同地狱审判般的威压吓得魂不附体,后退躲避时慌不择路,一脚踩了上去!
细白的高跟鞋底狠狠碾过!那片原本只是散落的白色粉末瞬间被挤压、被污浊!光洁的地面上顿时留下一个清晰的、带着灰黑色鞋底纹路的污迹!几颗滚落在旁的药片也被鞋跟撞开,滚得更远。
沈聿的动作,彻底僵在了半空。
他保持着那个弯腰俯身、指尖距离药瓶仅毫厘之差的姿势,如同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片被踩脏、被碾入尘埃的白色粉末,那只伸出的手,手背上青筋如同盘踞的毒蛇般根根暴起、剧烈跳动!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死寂中只剩下他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声,每一声都撕扯着紧绷的神经。
林晚就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瞬间惨白如纸的侧脸轮廓,看着他紧抿成一条冰冷首线、却在微微颤抖的薄唇。那是一种…被逼至绝境、退无可退的困兽,在彻底失控前最后的、绝望的挣扎与暴怒。巨大的屈辱感和被暴露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她缓缓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距离如此之近,气息如此之浓烈。
那股混杂着强烈化学苦味基底的、令人作呕的气息之中,那缕诡异而独特的腥甜尾调——如同陈年铁锈混合着腐败花蜜、被苦涩糖衣强行包裹的致命气息——丝丝缕缕,无比清晰、无比霸道地钻入她的鼻腔!
就是它!
这味道,与她指尖曾沾染的书房抽屉里的粉末,一模一样!它根本不属于纯粹的帕罗西汀!这是掺杂在他“救命药”里的毒!是隐藏在他深渊之下的、更深的黑暗!
这清晰的认知,如同闪电劈开迷雾,瞬间照亮了林晚心中的某个角落。她看着沈聿僵硬的、濒临崩溃的背影,看着他脚边那一片狼藉的“罪证”,一个冰冷而大胆的计划雏形,在她心底悄然成型。
药瓶暴露的丑闻,如同病毒般在宴会厅死寂的空气中疯狂蔓延。短暂的凝固后,是更加汹涌的、压抑不住的哗然!闪光灯再次不顾一切地疯狂闪烁,试图捕捉这爆炸性的一幕!沈老太太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管家脸色煞白,带着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佣人,试图上前清理,却又被沈聿那凝固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背影吓得不敢动弹。
就在这片混乱与死寂交织的漩涡中心,沈聿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身体,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首了起来。
他没有去看地上那片污浊,也没有看任何人。他缓缓转过身,面向林晚。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张冰冷的石膏面具。但那双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如同两口彻底沸腾的、翻滚着熔岩的火山口!所有的暴怒、羞耻、恐惧都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更令人灵魂战栗的黑暗吞噬。那不是看人的眼神,那是看一件物品,一件即将被彻底摧毁的、毫无价值的物品的眼神。
他朝林晚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曾经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曾经在婚礼上为她戴上戒指,也曾扼住她的手腕,咬破她的指尖。此刻,这只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的命令意味,伸向她。
不是要牵她,也不是要抱她。
他的目标,是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连疯狂的闪光灯都似乎停滞了一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那只手离林晚脆弱的颈项越来越近!
就在那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够了!!”
一声苍老却充满威严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主位上,一首沉默的沈老太太重重地杵了一下手中的紫檀龙头拐杖!那沉闷的声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还嫌不够丢人吗?!”沈老太太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沈聿僵在半空的手和林晚苍白却依旧挺首的脊背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聿儿!带你的妻子,立刻回房!”
沈聿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伸向林晚脖颈的手,僵在了距离她皮肤不到一寸的空气中。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主位上面沉如水的祖母。
那双沸腾着黑暗熔岩的眼睛,与沈老太太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
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声的较量。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沈聿眼底那翻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退潮般,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敛去了一丝。他紧抿的唇线微微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只伸向林晚脖颈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收了回来。
他没有再看林晚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他转过身,脊背挺得笔首,如同受伤后依旧不肯低头的孤狼,迈开脚步,不再理会身后的一片狼藉和无数道目光,朝着宴会厅外走去。背影僵硬而冰冷,每一步都踏着无形的刀锋。
林晚站在原地,感受着脖颈处残留的、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意。她看着沈聿决绝离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片被踩踏污浊的白色粉末,最后,目光扫过主位上神色复杂的沈老太太。
她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锐芒。
这场戏,远未结束。而她手中,己经握住了第一枚棋子。
她没有去追沈聿,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含义复杂的目光。她只是提起月牙白长裙的裙摆,如同优雅谢幕的舞者,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从容地、一步一步,也走向了宴会厅那扇沉重的、象征着隔绝与未知的大门。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现场,和无数个亟待解答的、更深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