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门傲雪

第二章:杏林初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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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程门傲雪
作者:
梨儿有点甜
本章字数:
9782
更新时间:
2025-07-08

栖梧院的寒气尚未被将军凯旋的消息彻底驱散,程雁卿己带着赵嬷嬷和采薇,踏上了通往(芳菲苑)的青石板小径。芳菲苑是五姨娘柳氏的居所,位置在将军府西侧稍偏,冬日里更显清冷寂寥。

程雁卿手中提着一个朴素的藤编食盒,里面装着赵嬷嬷刚煎好的“安神汤”,以及几包她亲自配的药材。寒风卷起她素色的裙裾,她微微缩了缩脖子,将半旧的狐裘裹得更紧了些,步履却沉稳坚定。

“小姐,”赵嬷嬷落后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忧虑,“这节骨眼上,刘氏那边怕是……” 未尽之语,三人都心知肚明。将军归期在即,刘氏绝不会容忍柳氏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成为变数。

“嬷嬷放心,”程雁卿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前方转角处一闪而过的身影——是刘氏院里的一个粗使婆子,探头探脑,“我们只是去送些安神的汤药,尽尽心意罢了。” 她特意提高了些音量,确保那偷听的人能听见。

芳菲苑门口守着两个面生的婆子,眼神躲闪,见程雁卿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行礼:“见过大小姐。” 态度敷衍,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来看看柳姨娘。”程雁卿神色温顺,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听说姨娘近来睡不安稳,特意送些安神的汤药来。”

其中一个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小姐有心了。只是姨娘刚服了药,正歇着呢,怕是不便打扰……” 话里话外透着阻拦之意。

程雁卿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失望和坚持:“无妨,我就进去看看,放下东西就走,不会吵着姨娘休息的。” 她态度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目光静静地看着那婆子。

或许是程雁卿嫡长女的身份尚存一丝余威,又或许是顾忌她身后沉着脸的赵嬷嬷,那婆子犹豫了一下,终究侧身让开了路,嘴里还嘟囔着:“那大小姐您可快着点……”

芳菲苑内比外面更显冷清。正屋里,炭火同样不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柳氏半倚在暖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一手无意识地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见程雁卿进来,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感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大小姐……” 柳氏挣扎着想坐起来。

“姨娘快别动,仔细身子。” 程雁卿快步上前,轻轻按住她,顺势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她的目光快速而隐蔽地在屋内扫视一圈:桌上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碗,碗底残留着深褐色的药汁;角落的炭盆同样烧得不旺;侍立在侧的丫鬟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显然是刘氏安插的人。

“听说姨娘夜里总睡不安稳,我让赵嬷嬷熬了些安神的汤药,最是温和不过。” 程雁卿示意采薇将食盒放在桌上,亲手端出那碗还温热的“安神汤”,递到柳氏面前,温言道,“姨娘趁热喝点?”

柳氏看着那碗色泽清亮的汤药,又看看程雁卿清澈真诚的眼眸,眼眶微红,低声道:“多谢大小姐记挂……只是,刚喝了府里大夫开的安胎药,怕药性冲撞了……” 她语气里带着犹豫和一丝恐惧。

药性冲撞?程雁卿心中警铃大作。她状似无意地拿起桌上那个空药碗,凑近鼻端,轻轻嗅了嗅。

一股熟悉的、极其微弱的甜腥气,混杂在浓重的药味里,若非她自幼研习母亲留下的那卷《杏林玄要》,对百草气味异常敏锐,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

是藏红花!而且是经过特殊炮制、药性变得极其阴寒隐晦的藏红花粉末!剂量控制得极为精准,不会立刻引发剧烈反应,但若长期服用,会一点点侵蚀胎元,最终导致胎死腹中或无声无息地滑胎!手法隐蔽歹毒,正是刘氏惯用的伎俩!

程雁卿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刘氏果然动手了,而且就在父亲即将归来的风口浪尖上!她竟如此迫不及待,如此狠毒!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关切的神情。她放下空碗,看向柳氏,声音放得更柔:“姨娘说的是,药性相冲确是大忌。不过府医开的安胎药,药性想必是温补为主?我这安神汤用的是酸枣仁、柏子仁、合欢皮,都是宁心安神的寻常药材,最是温和不过,与安胎药并行不悖,反倒能舒缓心神,更利养胎呢。” 她语气笃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柳氏将信将疑,但看着程雁卿镇定自若的眼神,想到这些日子这位大小姐暗中对自己的照拂(比如那次花园“意外”),心中的天平还是倾斜了。她点点头,接过那碗“安神汤”,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温热的汤药入腹,似乎真的带来一丝暖意和安宁。

程雁卿看着她喝完,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这碗“安神汤”里,她加入了几味《杏林玄要》中记载的、能中和化解阴寒藏红花毒性、同时真正起到稳固胎元作用的珍贵药材(如:川续断、桑寄生、菟丝子),药性温和,却正好是那毒药的克星!

“姨娘感觉如何?”程雁卿轻声问。

柳氏放下碗,感受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红晕,轻声道:“似乎……胸口没那么闷了,暖暖的,很舒服。大小姐,这汤药真好。”

程雁卿微微一笑:“姨娘觉得好便好。这药材我那里还有一些,回头让采薇再送些过来,姨娘每日午后喝上一碗,夜里定能安睡。” 她顿了顿,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空药碗,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只是……府医开的药,姨娘还是要按时服用,毕竟是父亲托人关照的。只是这煎药熬药,最是讲究火候和时辰,姨娘身边人手若是不足,或是炉火不旺,怕会影响药效……”

她的话点到即止,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角落那个烧得半死不活的炭盆,又扫过那个低着头的丫鬟。

柳氏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她瞬间明白了程雁卿的暗示:药有问题!煎药的过程也可能被动手脚!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更白,手指紧紧抓住被角,眼中充满了惊惧和后怕。

“大小姐……” 柳氏的声音带着颤抖,看向程雁卿的目光充满了恳求和依赖。

程雁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姨娘安心养胎便是,父亲快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眼神沉静而有力,传递着无声的承诺:我会护住你和孩子。

她站起身,对柳氏道:“姨娘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这药碗……” 她目光再次落在那空碗上,“采薇,把姨娘用过的药碗收起来,带回去让赵嬷嬷看看,府医开的方子用的是哪些药材,下次我们也好避讳着配药,免得冲撞了。”

“是,小姐。”采薇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将那残留着褐色药汁的空碗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放入食盒底层。

守在门口的婆子见她们这么快就出来,还收走了药碗,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程雁卿恍若未见,只对那婆子温言道:“柳姨娘精神尚好,喝了安神汤,说是舒服多了。你们好生伺候着,炭火也添旺些,莫要冻着姨娘和腹中的弟弟妹妹。”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那婆子喏喏应声,不敢多言。

走出芳菲苑,寒风似乎更刺骨了。程雁卿拢紧披风,快步走着。赵嬷嬷和采薇紧跟其后,三人都沉默着,气氛凝重。

回到栖梧院,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与窥探。

“小姐!那药……”赵嬷嬷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道,脸上满是愤怒。

程雁卿从食盒底层拿出那个包好的药碗,小心翼翼地打开。她再次凑近碗底残留的药渍,仔细分辨气味,并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在舌尖极其谨慎地尝了尝(《杏林玄要》中有避毒秘法,微量尝试无碍)。

“是藏红花。”程雁卿的声音冰冷,如同窗外的寒风,“炮制得极阴寒,剂量控制得极好,长期服用,胎儿必定不保。”

赵嬷嬷倒吸一口凉气,采薇气得小脸通红:“刘氏!她好毒的心肠!”

“现在不是动气的时候。”程雁卿将药碗重新包好,递给赵嬷嬷,“嬷嬷,这个收好,藏到最稳妥的地方。这是证据。” 她眼神锐利如刀,“今日之事,我们只当不知。柳姨娘那边,我每日会送‘安神汤’过去,务必确保她喝下。那汤能解这阴毒。”

“是,小姐!”赵嬷嬷郑重接过,眼中满是钦佩。小姐的医术,竟己如此了得!夫人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程雁卿走到窗边,再次望向那几株寒梅。风雪似乎更急了,但枝头的花苞,却在严寒中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透出一点惊心动魄的红。

刘氏的毒计,她识破了,也暂时化解了。

但这只是开始。

父亲归期越近,刘氏的疯狂反扑只会越加猛烈。她必须更快地积蓄力量,更周密地布局。

她摊开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药碗冰冷的触感和那致命的甜腥气。

“《杏林玄要》……母亲,是您在天之灵在护佑女儿吗?”程雁卿在心中默念,眼神愈发坚定,“这深宅里的毒,我会一剂一剂,亲手拔除!”

栖梧院檐角残雪簌簌坠落,程雁卿将狐裘披风又紧了紧,藤编食盒在手中泛起沁凉。石板路上,她的绣鞋碾过结冰的水洼,发出细碎脆响。

"小姐,刘氏眼线遍布府中..."赵嬷嬷踩着三寸金莲紧追两步,浑浊的眼珠警惕扫向回廊阴影,"昨夜王妈妈还特意绕到咱们院后转了一圈。"

采薇突然压低声音:"方才我瞧见程禄家的往芳菲苑去了,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藏着什么东西。"话音未落,转角处果然闪过灰布裙摆,粗使婆子缩在冬青树后,只露出半张窥探的脸。

程雁卿抬手理了理鬓边碎发,声音清亮如银铃:"嬷嬷别担心,柳姨娘怀着身子最是金贵,咱们送的安神汤,府里怕是求都求不来呢。"故意加重的尾音惊得那婆子踉跄后退,枯枝被踩得"咔嚓"作响。

芳菲苑朱漆门斑驳剥落,两个婆子交叉着胳膊倚在门框。见程雁卿走近,其中圆脸的撇了撇嘴:"大小姐这时候来?姨娘刚喝了药歇下,您改日..."

"劳烦通传。"程雁卿从袖中掏出个银角子塞过去,指尖在对方掌心轻轻一按,"父亲在边关最记挂柳姨娘的身子,若是知道我没把汤药送到..."话没说完,另一个瘦高个婆子己经慌不迭推门:"快请进!快请进!"

屋内霉味混着浓重药气扑面而来,炭盆里暗红的炭块奄奄一息。柳氏倚在褪色的织锦软榻上,听见响动想撑起身,隆起的小腹却让她力不从心。

"别动别动!"程雁卿三步并作两步扶住她,掌心触到对方冰凉的手腕,"听说姨娘夜里总盗汗?我特意让赵嬷嬷按着江南的方子熬的安神汤。"她余光扫过桌上药碗,碗沿还沾着深褐色药渍,突然伸手去够:"呀,这药碗还没洗,我让采薇..."

"使不得!"圆脸婆子抢上前要夺,却被赵嬷嬷横臂拦住。程雁卿指尖己经捻起碗底残留的药渣,凑近鼻尖时瞳孔骤然收缩——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混着当归和川芎的气味,正是母亲医书上记载的藏红花掩味法!

"这药..."柳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手指死死揪住锦被,"喝完总觉得小腹坠痛,可大夫说..."

"定是煎药的时辰不对!"程雁卿把药碗轻轻放回桌上,顺势用帕子擦了擦碗沿,"我母亲生前最讲究火候,子时煎的药和卯时煎的,药效可是天差地别。"她转向垂头站在角落的丫鬟,"妹妹,这药是你煎的?"

丫鬟猛地抬头,眼神慌乱如惊弓之鸟:"是...是王妈妈教我..."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咬着嘴唇首发抖。

程雁卿舀起一勺安神汤,琥珀色的汤汁在羹匙里轻轻摇晃:"姨娘尝尝?这汤里加了桑寄生和菟丝子,最是固气养胎。"她突然压低声音,只有柳氏能听见:"上个月您在花园摔的那一跤,可不是意外..."

柳氏端着汤碗的手剧烈颤抖,褐色药汁泼出来溅在衣襟上。程雁卿适时按住她的手背,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悄悄盖住碗沿残留的药渍:"采薇,把这碗收好,明日我让厨房炖了乳鸽汤,咱们再来。"

回栖梧院的路上,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采薇突然跺脚:"小姐就该当场戳穿她们!"

"戳穿了又如何?"程雁卿盯着食盒夹层里包好的药碗,月光照在布料上,隐隐透出褐色痕迹,"没有真凭实据,刘氏只会倒打一耙。"她忽然停住脚步,望向芳菲苑方向:"赵嬷嬷,明日起你带着小厨房的人轮流煎药,记得用咱们自己的炭。"

三更梆子响过,栖梧院西厢房还亮着烛火。程雁卿将药碗浸在盐水里,褐色药渍渐渐化开,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赵嬷嬷举着油灯凑近:"小姐,这真的是..."

"是藏红花没错。"程雁卿用银针试了试,针尖果然泛起黑斑,"不过炮制手法很是特别,混入了细辛和南星,寻常大夫根本查不出来。"她突然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寒意:"刘氏倒是下了血本,这些药材可不好寻。"

窗外寒梅在风中摇晃,枝头花苞裂开细缝,透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红。程雁卿将药碗仔细包好,藏进妆奁夹层:"从明日起,每碗汤都要留样。等父亲回来..."她的指尖抚过冰凉的铜镜,镜中人眼底跳动着火焰,"这场戏,也该到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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