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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达康的黑色奥迪在警戒线外急刹，溅起的泥水糊满车身。他推开车门便冲进火场，皮鞋踩过滚烫的碎石，扯松领带嘶声吼道："现在什么情况？消防通道疏通了吗？油罐车到位没有？"身旁的秘书举着喇叭不断重复"先救人"，声音却被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撕得支离破碎。
祁同伟带着武警赶到时，正撞见李达康踹开变形的铁门。他快步上前，目光掠过现场焦黑的废墟，突然拽住维护秩序的雷警官："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是不是刚喊话了？"说着摘下白手套，塞进对方手里，"去休息，这里我指挥。"余光却瞥见远处王文革被铐在消防栓上，嘴角还渗着血。
"立刻疏散周边群众！"祁同伟举起扩音器，警徽在火光中明灭不定，"油罐车给我顶到最前面，把汽油抽干净！"他转身时，正撞上郑西坡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位工会主席死死攥着被烧焦的工牌，声音哽咽："祁厅长，大风厂的工人都是被逼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祁同伟打断他，靴底碾过满地玻璃碴，"等火势控制住，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话未落音，远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拄着拐杖的陈岩石在儿子搀扶下蹒跚而来，消防头盔压得花白头发凌乱不堪："让我进去！厂里有几个老伙计还没出来！"
李达康猛地转身，眉头拧成铁疙瘩："陈老！这里太危险！"陈岩石却甩开儿子的手，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住警戒线："1944年我背炸药包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他的怒吼震得空气发烫，"李达康，你要是拦着，就先把我这个老党员抓起来！"
火场中心，油罐开始发出不祥的嗡鸣。祁同伟盯着陈岩石佝偻却倔强的背影，突然想起高育良的告诫："别在陈岩石身上栽跟头。"他咬咬牙，扯过消防队长："给陈老配全套防护装备，派三个人寸步不离跟着！"转身又压低声音对李达康道："达康书记，拆迁队假扮警察的事，恐怕瞒不住了......"
李达康的瞳孔骤然收缩，消防车的水雾喷在他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望向天边翻涌的黑烟，想起沙瑞金刚到汉东时说的"要让人民群众看到希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祁厅长，天亮前我要所有涉事人员的名单。"火势映得他眼底猩红一片，"不管是谁，敢在我的地盘上玩火，我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
祁同伟钻进防弹越野时，后背的警服早己被冷汗浸透。后视镜里，大风厂的火光仍在天际肆虐，映得他脸色青白如纸。手机在真皮座椅上震动，高育良的名字在屏幕闪烁，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老师，李达康咬死要彻查假扮警察的事......陈岩石也到了现场，现在局面完全失控！”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重重搁在檀木几上的闷响：“慌什么？”高育良的声音裹着压抑的怒火，“立刻把常程虎藏起来，拆迁合同全部销毁！”电流声中夹杂着书页翻动声，“记住，丁义珍的事不能再出纰漏。”
与此同时，一辆红旗H7劈开雨幕疾驰而来。卢忠顾隔着防弹玻璃望着冲天火光，指尖无意识着口袋里的旧照片——泛黄的合影中，年轻的他站在陈岩石身旁，胸前的法警徽章熠熠生辉。那时老检察长总说“执法者当存赤子心”，此刻却成了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越野车在警戒线外急刹，卢忠顾踩着积水快步走向陈岩石。老人浑身湿透，消防头盔下的白发沾着烟灰，见到他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忠顾！快把手机给我！”
卢忠顾僵在原地，喉结滚动着掏出手机。陈岩石接过时，他瞥见老人虎口处狰狞的烧伤，那是方才救人时留下的。电话拨通的瞬间，李达康的怒吼从远处传来：“消防车再加五辆！油罐必须在半小时内卸空！”
大风厂的火光冲天而起，陈岩石握着卢忠顾递来的手机，听筒里白处长温和却公事公办的声音传来："沙书记正在休息，您的情况我会第一时间转达。"老人攥紧手机，火苗在他饱经沧桑的脸上明明灭灭，暴雨冲刷着他肩头的灰烬，却浇不灭眼底的焦灼。
卢忠顾立在一旁，黑色西装己被雨水浸得发沉。他望着陈岩石倔强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在老检察长手下当法警时，老人手把手教他整理案卷的场景。此刻，李达康踩着满地焦土大步走来，镜片后的目光如炬，首首刺向他："卢书记好雅兴，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叙旧？"
"达康书记，我只是......"卢忠顾刚要开口，却被打断。
"别解释！"李达康扯松领带，脖颈青筋暴起，"整天围着老领导转，关键时刻拿不出半点解决方案！你看看这现场！"他挥手指向熊熊燃烧的厂房，消防车的水雾在火舌前显得渺小无力，"假扮警察强拆，闹出这么大的事，政法委早干什么去了？"
陈岩石猛地转身，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李达康！忠顾刚到现场就把手机给我联系，你少在这里乱发脾气！"老人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眼中满是怒意，"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先救人，先控制火情！"
李达康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卢忠顾："好，希望卢书记这次不是光说不练。"说罢，他转身又投入指挥，扩音器的声音穿透雨幕："油罐车再靠近些！所有人员注意安全！"
卢忠顾望着李达康远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陈岩石将手机还给他，声音低沉："忠顾，汉东的水太深了。你在政法委的位置，可得站稳了。"
远处，祁同伟的越野车正朝着省委方向疾驰而去。卢忠顾摸出烟盒，却在看到陈岩石 的目光后又塞了回去。雨越下越大，火场内不时传来爆炸声，而他知道，这场由大火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