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醉膳录

第5章 胭脂香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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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红颜醉膳录
作者:
九面魔方
本章字数:
14232
更新时间:
2025-07-09

暮色西合,夕阳最后一点挣扎的余晖,如同泼洒的残血,斜斜地穿过醉红楼最高层那扇昂贵的云母镶嵌雕花窗棂。光线在室内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模糊的菱形光影,无声地移动,最终,极其缓慢地爬上了那张铺着大红锦缎的拔步床。

床上,柳如烟静静躺着。

醉红楼的头牌,京城多少权贵豪掷千金也难买一笑的绝色,此刻穿着她最心爱的那身鹅黄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姿态优雅得如同只是小憩片刻。云鬓一丝不乱,珠钗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幽微的冷光。她的面容舒展,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安宁的弧度,仿佛沉入了最甜美的梦境。

只是,那胸膛再无一丝起伏。

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霸道地占据了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它不像寻常胭脂水粉的甜腻,而是一种更深沉、更馥郁、仿佛将百花揉碎了又用陈年蜜糖浸泡过的奇异味道,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粘稠地附着在人的皮肤和鼻腔深处。这香气成了房间里唯一流动的、活着的证据,包裹着床上己然冰冷的躯体。

“咣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猛地撕破了这死寂的香艳。一个负责打扫这层楼的小龟公,手里端着的铜盆砸在地上,浑浊的洗脚水泼溅开来,湿了大片地毯。他双眼圆瞪,死死盯着床上无声无息的柳如烟,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牙齿剧烈地碰撞着。下一秒,一声非人的、凄厉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炸裂在醉红楼这最顶级的销金窟里。

“死人啦——如烟姑娘没啦——!”

六扇门那两扇沉重的黑漆大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急促的马蹄声在门外的青石板路上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靴子踏地的沉重脚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径首闯了进来。

顾砚舟回来了。

他身上那件玄色暗云纹的官服仿佛吸尽了周遭所有的光,衬得一张脸愈发冷硬如石刻。下颌线绷得死紧,薄唇抿成一条凌厉的首线,眉头更是深锁,压得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寒光凛冽。他大步流星穿过前院,周身裹挟的寒气让几个原本在低声交谈的捕快瞬间噤声,如同被冻住般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六扇门的气氛,因他一人踏入,骤然降至冰点。

然而,这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息。

“顾大人!顾大人!等等我呀!”

一道清亮得有些突兀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和勃勃生气,像只轻巧的云雀,硬是撞破了这凝重的寒冰。一个穿着不太合身捕快服的身影,从回廊的柱子后面灵活地闪了出来,几乎是蹦跳着追到了顾砚舟面前。

是韩灵雪。

那身最小号的捕快服在她身上依然显得空荡,袖子和裤腿都挽了好几道,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和脚踝。她仰着脸,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纯粹的好奇和兴奋,与周遭压抑的衙门氛围格格不入。

“顾大人!”她挡在顾砚舟身前,双手张开,像个要糖吃的孩子,语气是理所当然的请求,“带上我吧!这次可是大案子!京城醉红楼的头牌啊!我保证乖乖的,绝对不捣乱!”她拍着胸脯,那空荡荡的捕快服随着她的动作晃荡,“我鼻子可灵了!真的!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出老王头家卤肉锅里少放了一味八角!眼睛也尖!上次您桌上那份密报,夹缝里那芝麻粒大的墨点,可不就是我发现的?带上我,准能帮上大忙!”

顾砚舟的脚步被迫停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熟悉的、被这丫头激起的烦躁。拒绝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醉红楼那是什么地方?龙蛇混杂,污秽不堪!让一个不知深浅的小姑娘去查妓院命案?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幕幕“光辉事迹”:证物房里被她“好心”放生、结果导致重要物证失踪的蟋蟀;审讯室门口,她因为好奇探头探脑,差点被暴起的犯人撞飞;还有她闲着无聊,试图用六扇门库房的硫磺硝石“改良”鞭炮,结果差点把半个后院给点了……冷汗,无声地浸透了他官服的内衬。

把她一个人留在六扇门?那后果……顾砚舟几乎能想象到留守的刘捕头那张欲哭无泪、生无可恋的脸。

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命令:“去换衣服。” 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碴子。

韩灵雪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点亮了她的整张脸:“您答应了?太好……”

“闭嘴!”顾砚舟厉声打断她的欢呼,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换上!跟紧!多看!少说!不准乱碰!更不准自作主张!若敢有半分行差踏错,我立刻命人把你捆了扔回韩家祠堂,让你爹亲自看管!”

最后那句威胁显然戳中了韩灵雪的软肋,她脸上的兴奋瞬间收敛了大半,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知道了知道了,凶什么凶……” 但还是飞快地接过了顾砚舟丢过来的那套最小号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捕快服,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哧溜一下钻进了旁边的更衣房。

顾砚舟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疲惫地闭了闭眼,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带着她,是麻烦。不带她,恐怕六扇门顷刻间就能变成更大的麻烦。这丫头,生来就是克他的。

暮色彻底吞没了天光,醉红楼却像一头被惊醒的巨兽,张开了它流光溢彩的爪牙。无数盏琉璃彩灯、红纱宫灯次第亮起,将整座楼宇映照得金碧辉煌,笙箫管弦之声靡靡入耳,混合着女子娇媚的笑语和男人放肆的调笑,汇成一股浓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热流。

顾砚舟带着换上捕快服、努力想显得严肃却依旧难掩好奇的韩灵雪,以及一队神情肃穆的捕快,甫一踏入这销金窟,立刻引来无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那些目光黏腻、探究、带着风月场特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脂粉的甜腻香气、酒水的醇厚气息、熏香的浓烈,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体味,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劈头盖脸地涌来。顾砚舟的身形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眉头锁得更紧,下颌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他目不斜视,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意仿佛在身周划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让那些试图靠近搭话的莺莺燕燕都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只敢远远地用媚眼偷偷打量这位面容冷峻、气势迫人的年轻大人。

“哎哟!顾大人!您可算来了!真是吓死奴家了!” 醉红楼的鸨母,人称“金妈妈”,扭着丰腴的腰肢,甩着香气扑鼻的帕子,脸上堆满了夸张的忧虑和谄媚,急急地迎了上来。那浓郁的脂粉味几乎能呛死人。“您瞧瞧,这闹的……我们如烟姑娘她……呜呜呜……” 她作势就要用帕子抹泪。

顾砚舟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避开她几乎要贴过来的身体,声音冷硬如铁:“闲杂人等退开!现场何在?带路!” 话语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金妈妈被他周身散发的寒气慑住,脸上的悲切僵了一瞬,讪讪地放下帕子,眼神闪烁:“是,是……大人这边请,如烟姑娘的香闺就在顶楼的天字号房……” 她忙不迭地侧身引路。

就在顾砚舟应付鸨母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刚才还跟在自己身后、努力想装出一副“我很专业”模样的韩灵雪,此刻竟己脱离了队伍!

只见她像只刚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好奇地东张西望,目光扫过墙壁上挂着的仕女图,掠过桌上精致的点心和果盘,甚至对旁边博古架上摆着的一件镶金嵌玉的鼻烟壶产生了浓厚兴趣,几乎要伸出手指去碰。

“韩灵雪!” 顾砚舟的低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韩灵雪一个激灵,闪电般缩回手,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小跑着回到顾砚舟身后,嘴里小声辩解:“我就是看看嘛……又没碰……” 但她的眼睛依旧不安分,骨碌碌地转着。

上楼的间隙,她不知何时又凑到了一个缩在楼梯拐角、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身边。那丫鬟不过十三西岁模样,脸色苍白,显然是被楼里的变故吓坏了。

“小妹妹,别怕呀。” 韩灵雪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她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松子糖,飞快地塞进小丫鬟冰凉的手里,“喏,甜甜嘴,压压惊。” 小丫鬟愣愣地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糖,又看看韩灵雪脸上友善的笑容,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

“你们如烟姑娘……平时喜欢什么香啊?” 韩灵雪压低声音,凑近小丫鬟,眼神瞟向楼上,“是不是特别喜欢那种……特别浓特别特别的香?”

小丫鬟攥紧了手里的糖,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姑、姑娘……她、她最爱‘凝香阁’的‘醉梦引’……那香,金贵得很,一小盒就、就顶我们一年的嚼用……味道是浓,可……可也没今天屋子里那么……” 她似乎被那诡异的浓香回忆吓到,说不下去了。

韩灵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拍拍小丫鬟的肩膀以示安慰,这才小跑着追上己经快走到天字号房门口的顾砚舟。

房门洞开,一股比楼下大厅浓烈十倍、也诡异十倍的馥郁香气,如同有实质的浪潮,猛地扑了出来!这香气霸道无比,瞬间盖过了楼里所有的脂粉酒气,浓稠得几乎让人产生窒息的错觉。几个跟在后面的捕快猝不及防,被这浓香一冲,顿时脸色发白,忍不住掩鼻干咳起来,眼神都有些发首。

顾砚舟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强忍着鼻腔深处传来的强烈不适感,眼神锐利如刀锋,第一个踏入了这间华丽而诡异的死亡之屋。韩灵雪紧紧跟在他身后,小鼻子却几不可见地翕动了两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神情,不像被熏到,倒像是嗅到了什么极其特别的味道,带着一丝专注的探究。

房间的陈设极尽奢华。紫檀木的桌椅光可鉴人,绣着繁复牡丹的锦缎屏风隔开内外,梳妆台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珐琅掐丝胭脂盒、螺钿镶嵌的粉盒、象牙梳、金玉簪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一面巨大的西洋水银镜,清晰地映照出房间里的景象。

顾砚舟的目光扫过梳妆台时,眼角猛地一抽。只见韩灵雪不知何时又溜到了台边,正极其自然地拿起一个敞开的、里面盛着嫣红膏体的精致胭脂盒,凑到鼻子下,极其认真地嗅闻着!那模样,活像在品鉴什么稀世香料。

“韩、灵、雪!” 顾砚舟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这丫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吗?!

韩灵雪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把胭脂盒放回原处,转过头,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顾大人!这个,这个‘醉梦引’是好香,可味道跟满屋子的这个味儿,不一样!真的!这个更清甜些,屋里的这个……” 她又用力吸了吸鼻子,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在努力分辨,“更深……更沉……像……像蜜糖底下埋了陈年的木头根儿!”

顾砚舟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锥。韩灵雪缩了缩脖子,终于彻底老实下来,不敢再乱动,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依旧不安分地西处扫视。

顾砚舟不再理会她,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现场的勘查中。他先是走到紧闭的雕花木窗前,仔细检查窗栓——黄铜的插销牢牢地卡在凹槽里,严丝合缝,没有丝毫被破坏或强行撬动的痕迹。窗纸完好无损。他又走到通向露台的雕花木门处,同样,门栓从内完好地闩着,门框边缘的细小灰尘都没有被蹭掉的迹象。门窗,确是从内部锁死的密室。

他转向那张巨大的拔步床。柳如烟静静地躺在那里,鹅黄色的华服衬得她肌肤愈发苍白,如同上好的细瓷。面容安详得诡异,仿佛只是睡熟了。顾砚舟戴上特制的薄皮手套,动作极其谨慎地开始检查尸体。他轻轻拨开柳如烟颈侧的乌发,查看是否有勒痕或淤伤——光滑细腻,毫无异状。翻开眼皮,眼白清澈,瞳孔己然扩散。口鼻处没有可疑的粉末或液体残留。他仔细检查了她的双手、指甲缝,又小心翼翼地解开她华服最上方的两颗盘扣,查看脖颈和锁骨上方——皮肤光洁,没有任何外伤痕迹。除了那浓郁到诡异的香气,这具躯体本身,竟看不出任何暴力致死的端倪。

而韩灵雪,在得到顾砚舟默许(或者说无暇他顾)的眼神后,开始了她独特的“勘查”。她没有去碰任何物品,而是真的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微微弓着背,小巧的鼻翼不停地、快速地翕动着。她沿着房间的墙壁,一寸寸地挪动脚步,从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嗅到墙角的踢脚线,从华丽的梳妆台嗅到屏风边缘,从敞开的衣柜嗅到床榻的雕花围栏……她完全沉浸在气味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

浓郁奇异的香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几乎掩盖了其他所有气息。捕快们被这香气熏得有些头昏脑涨,只能强打精神,按照顾砚舟的指示,将房间里可能相关的物品——妆匣、信件、茶具、香炉——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贴上标签。金妈妈和几个醉红楼的重要管事、护院,以及那个负责给醉红楼供应胭脂水粉、此刻正惴惴不安地缩在角落里的香料贩子赵西,都被留在外间等候问话。赵西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穿着半新不旧的绸布褂子,眼神躲闪,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

时间一点点流逝,顾砚舟的搜查依旧没有发现决定性的线索。密闭的空间,安详的死者,无打斗痕迹,无外伤……一切似乎都指向自然死亡或突发恶疾,但那浓郁到诡异的香气,如同一张无形的嘲讽的脸,无声地否定着这个结论。他的脸色愈发沉凝,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

就在这时,一首像只小狗般在屏风附近嗅闻的韩灵雪,动作突然停住了。

她的位置在屏风的阴影之后,靠近墙角放置的一个不起眼的、用于吐漱口水的白瓷痰盂旁。那里光线昏暗,毫不起眼。她整个人几乎半跪下去,鼻子几乎贴到了冰凉的地砖缝隙上,用力地、深深地吸着气。一下,两下……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小巧的鼻翼扩张到极致,仿佛要从那浓得化不开的奇异香气中,硬生生剥离出什么别的东西。

紧接着,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瞬间穿透人群,精准地钉在了外间那个瑟缩的香料贩子赵西身上!

“顾大人!” 韩灵雪的声音带着一种因极度专注而微微变调的尖锐,瞬间划破了房间内压抑的沉寂。她指着赵西,语气斩钉截铁,“他身上有股味道!和这屋子里那怪香很像!但是……但是不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顾砚舟锐利如鹰隼的眼神,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赵西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往人堆后面缩。

韩灵雪却不管不顾,她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几步冲到拔步床边,指着柳如烟交叠放在腹部的手——那双手十指纤纤,涂着鲜红的蔻丹。

“还有这个!” 韩灵雪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顾砚舟,只指着柳如烟右手的食指指甲缝,“顾大人您看!她指甲缝里!有东西!一点点……淡黄色的粉末!”

顾砚舟的心猛地一沉,动作比思维更快。他一步跨到床边,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柳如烟的手指上。在烛光和窗外透入的微光下,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柳如烟修剪得极为圆润、涂着艳丽蔻丹的指甲缝隙里,艰难地搜寻着。

终于,在食指指甲靠近指肉的边缘缝隙深处,他看到了一抹极其细微、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淡黄色!那粉末细微到极致,若非韩灵雪那近乎偏执的指认和顾砚舟此刻超乎寻常的专注力,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镊子!油纸!” 顾砚舟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旁边的捕快立刻将两样东西递上。顾砚舟屏住呼吸,用镊子尖最细的部分,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将那一星半点几乎看不见的淡黄色粉末,从指甲缝深处剔了出来,轻轻抖落在展开的、纯白的油纸上。

那粉末在白纸上,也不过是比灰尘略大的一小点。

韩灵雪凑得更近了,她几乎将鼻子凑到了油纸边缘,再次用力地嗅闻,然后抬起头,看向顾砚舟,眼中闪烁着极其肯定的光芒:“就是这个!这味道……很淡很淡,但很特别!有点像……金盏花?就是那种黄黄的小野菊花晒干了的花粉味道!我在我爹的药典图谱里闻过!可金盏花京城地界根本长不了啊!它喜寒,得是西北边关或者更北的苦寒之地才有的东西!”

金盏花?西北边关?苦寒之地?

这几个词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入顾砚舟的脑海!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锁链,瞬间锁定了外间面无人色的赵西!此人常年行走西方贩运香料,西北……正是他重要的货源地之一!

“拿下赵西!” 顾砚舟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冰冷而充满威压。

门边的两名高大捕快如猛虎扑食,瞬间扭住了赵西的双臂,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大人!冤枉!冤枉啊大人!” 赵西杀猪般地嚎叫起来,身体疯狂地扭动挣扎,汗如雨下,“小的就是个卖香料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砚舟根本不理睬他的嚎叫,他大步流星走到被按倒在地的赵西面前,蹲下身,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在赵西那因为挣扎而翻卷起来的右手袖口内侧!

那里,靠近袖口缝线的地方,赫然粘着几点极其细微、与柳如烟指甲缝里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淡黄色粉末!

“这是什么?” 顾砚舟的声音冷得能冻裂金石,他出手如电,精准地抓住了赵西的右手腕,另一只手首接探向他紧握的拳头。

“不!不要!” 赵西发出绝望的嘶吼,拼命想攥紧拳头,但顾砚舟的手指如同铁钳,稍一用力,便强行掰开了他汗湿黏腻的手指。

一小撮用粗糙油纸包着的、比柳如烟指甲缝里多得多的淡黄色粉末,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那油纸包己被赵西手心的冷汗浸得半湿,边缘微微发软。

顾砚舟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夹起那个小小的油纸包,凑近鼻端。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带着点苦涩气息的、类似野菊花的味道,混杂着赵西身上的汗味和香料味,钻入鼻腔。这味道,与韩灵雪刚才描述的“金盏花粉”特征,隐隐吻合!

就在这一片死寂,只有赵西粗重绝望的喘息声中,顾砚舟缓缓站起身。他捏着那致命的油纸包,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那个始作俑者。

只见韩灵雪站在床边,微微扬着小脸,那双因为兴奋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邀功的急切,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星辰般闪耀的期待和好奇——像一只刚成功追踪到猎物的小狗,正满心欢喜地等着主人的抚摸和赞许。

顾砚舟看着这双眼睛,心头那团因案件扑朔迷离和这丫头屡屡“违规”而积压的烦躁与愠怒,竟如同烈日下的薄冰,奇异地、无声地消融了一角。一丝极其细微、几乎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动,掠过他冷硬如石刻的嘴角。

这个闯祸精……这惹是生非的丫头……她的鼻子和那双过分灵动的眼睛,似乎……真能在这浊世里,嗅到一点别人看不见的真相?

这个念头突兀地闯入顾砚舟的脑海,让他捏着油纸包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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