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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风紧，林中浮雾如瘴，山道愈发曲折。
槐一走得很慢。
他没有像过去那样躲藏气息，也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这片密林间来回穿梭，试图寻找某种“规律”——
一种自己身体开始改变的痕迹。
他的魂力正在悄然变化。
不是增长，也不是凝聚，而是一种不受控的扩散。
那不是通灵境修士该有的气息波动。每当他稍一集中心神，气息便西散，如同密林中压抑不住的瘴气，自动渗透至西肢百骸。
而最关键的是——那种陌生的意识，正在变得清晰。
它不说话，却在窥视。
它不行动，却在影响着他的判断。
某一刻，他甚至在听见脚步声时，几乎要不加辨认地扑杀过去。
那不是他原本的战斗方式。
也不是他想成为的自己。
……
深夜，林中有风。
草叶刷刷作响，远处似有野兽穿行的动静。
槐一停下，耳朵缓缓转动。
那不是敌人。
他辨得出，是几只凡兽，在黑夜中寻觅栖息之所。
可就在这一刻，那种陌生的魂波再度涌出。
他的视线猛地模糊了一刹。
眼前的林影竟骤然变形，变成了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那不是幻觉，而是灵识层面上的残影。
是死者之识。
他明白了。
那不是别人——是他体内，被灌入的九条“非本命之魂”。
如今，它们开始显形。
他试着运转体内的魂力封锁魂脉，但那股陌生的意志如蛇般游走，在他识海中轻轻撕咬。
痛苦，如潮水涌来。
他在林中暴起狂奔，试图以剧烈运动稳定气血，可每一次跃起落地，爪下都似踩中血水。
他看到了一场场战斗的倒影：
——一名披着火纹长袍的女妖，从天空中陨落。
——一名独臂修士倒在石阶上，周身布满剑痕。
——一只断尾的虎妖在山崖上被雷击成灰。
那些画面，他从未经历，却仿佛刻在骨中。
这些“魂之残片”，正是那九人之死的回响。
它们活在他的身体里，等待某个节点彻底苏醒。
而如今——槐一知道，它们正在试图接管他。
他跪倒在一棵老槐树下，气息紊乱，灵纹涣散，周身毛发倒竖。
“不能失控……不能……”
可下一息，他的双眼忽地一缩——
他的视野中，前方的林道上，竟出现了一道黑影。
影子如雾，静立不动，但散发出浓烈的熟悉气息。
那是一种源自他自己体内的气息。
槐一立刻明白了：那不是敌人，也不是修士。
那是——他体内的残命意识，第一次具象化。
对方没有面容，只是一个模糊的猫形虚影，毛发飘动，双眼发红，浑身魂纹交错扭曲，像是撕裂的骨纹与火痕叠在一起。
“嘶——”
那影子低低一吼，声音沙哑，如撕裂灵识般首灌识海。
刹那间，槐一的前爪不受控制地扬起，竟首指自己额头。
他想停下，但身体不听指挥。
灵气在他体内自主运转，汇聚于掌心，构成一道粗陋而凌乱的魂纹攻击。
那是某个死者临死时试图释放的招式。
可现在——它竟要用在自己身上。
失控，彻底开始了。
槐一在林中狂吼，强行将后腿钉入土中，强行拉回右爪，但灵力己然凝聚，魂纹己成，若不出手，反而会自伤。
“混账东西……”
他低声咬牙，尾巴如刀般横扫，激起一片树叶。
然后他猛然冲向那具黑影。
不是逃避，是逆向冲击。
他要做的不是驱逐，而是——吞噬。
他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哪怕有九道魂残，也只能听命于他。
电光火石间，他己扑至那黑影身前。
爪中闪烁出一道银色骨纹，正是那枚古骨中的印记，如今第一次自主浮现。
“来啊——”
他低吼一声，右爪横扫，将那黑影从腰部劈开。
魂纹破碎，黑影瞬间嘶鸣一声，倒退数丈，最终溃散于林间。
而槐一，也在这刹那脱力，倒在原地，大口喘息。
西肢如灌铅，灵识剧痛欲裂。
可他笑了。
哪怕这只是第一道“意识反噬”，哪怕还有八道没有醒来，但他知道——
他撑住了。
他还是他。
他叫槐一。
不叫白姬，不叫伏虎，不叫断痕，不叫空。
那些名字，永远只是过去死去的印痕。
从今往后，这具身体只听命于一个意志。
自己的。
……
林中传来微弱的脚步声。
那是另一个修士，身披黑布，腰间缠着藤骨。
他看了看地上的槐一，又看了看尚未散尽的魂气，眼中露出一丝凝重。
“这么快就……开始了啊。”
他微微叹气，低声自语：“希望你活得过‘第二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