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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二模的辉煌战绩，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攻坚指挥部”的每一根血管。658分，市98名！韩东的698分高居探花！团队总分和个人排名的全线飙升，让临山三中高三楼层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白板上，“剑指李哲！全市前十！”的目标点，在五月炽热的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潮澎湃的光芒。
然而，通往巅峰的最后一段路，注定布满荆棘。就在市二模的余温尚未散尽，距离高考仅剩最后一个月时，临山市高三第三次模拟考（三模）的阴云，裹挟着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暴，骤然降临。
三模的难度，被刻意拔高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命题组似乎铆足了劲，要将这群冲刺的学子逼至极限。数学卷的压轴题融合了抽象代数思想与组合最优化，宛如一座冰冷的逻辑迷宫；理综卷的物理压轴，则是一道涉及相对论时空变换雏形的高能粒子对撞分析题，其复杂的洛伦兹变换和能量阈值计算，让无数考生望题兴叹。
但这些，都不是林薇团队面临的最大风暴。
真正的风暴中心，是韩东。
三模理综考试当天。巨大的考场里，空气凝滞，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空调低沉的嗡鸣，像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着紧绷的神经。
林薇正深陷物理压轴题的泥沼，高速运转的思维在相对论的时空曲率中艰难跋涉。她强迫自己冷静，调用韩东之前推演的“高速运动粒子能量-动量守恒模型”，试图在复杂的公式丛林中劈开一条小径。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压抑、却清晰无比的抽气声，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考场的死寂！
声音来自斜后方！是韩东的位置！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但眼角的余光己经捕捉到了监考老师快步走向韩东座位的侧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只见韩东死死地低着头，左手手腕上那圈黑色的弹性绷带，此刻被他用右手死死地攥住！他的肩膀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他面前的理综试卷上，物理压轴题的答题区，刚刚写下的几行推导公式戛然而止，笔尖在纸页上戳出了一个深深的墨点，洇开一片刺眼的污迹。
他的右手，那只一首稳定如磐石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按在左手手腕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只左手，那只刚刚在二模中证明了自己价值、承载着冲击李哲巅峰希望的手，此刻像一件失控的、濒临破碎的瓷器，在他自己的压制下，依旧传递出剧烈的、无声的痛楚！
监考老师低声询问着什么。韩东猛地摇头，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的弓弦。他试图重新拿起笔，但右手刚刚松开左手手腕，那只左手就像被抽掉了所有筋骨般，无力地垂落下来，指尖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在细微地痉挛！他尝试用右手单独握笔，但笔尖悬在试卷上方，却因为身体的颤抖和左臂的牵拉，根本无法稳定落笔！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考场里所有的目光，或惊愕、或同情、或茫然，都聚焦在那个蜷缩着、与身体剧痛搏斗的身影上。空气里弥漫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和……无声的悲怆。
林薇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了！她看着韩东那只无法控制颤抖的手，看着试卷上那片刺眼的空白，看着他那张因为剧痛和巨大屈辱而扭曲的侧脸……胸腔里那颗刚刚被二模胜利点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被投入了万丈冰窟！
手腕旧伤……复发了？而且是在最关键的三模考场上！在冲击李哲巅峰的最后一役前！
监考老师低声和韩东交谈了几句，最终，在韩东近乎绝望的摇头拒绝后，老师无奈地示意他可以继续，但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韩东深吸一口气，用右手死死地按住左手手腕，试图用身体的重量强行压制那剧烈的颤抖和痉挛。他再次拿起笔，笔尖悬在物理压轴题的空白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试卷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尝试着落笔，但笔尖刚触到纸面，就因为左手无法抑制的抽动，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丑陋的墨痕！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
韩东手中的笔，被他失控的右手捏断了笔杆！塑料碎片刺破了他的指尖，渗出血珠。
他猛地低下头，散落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整个身体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紧绷得微微颤抖。只有那只死死按住左腕的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色，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发生在身体内部的、惨烈而无声的战争。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物理压轴题的大片空白，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刻在试卷上，也刻在每个人的心头。化学和生物部分，韩东几乎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用右手勉强完成了基础部分，但速度和准确率可想而知。
交卷铃声响起时，韩东几乎是踉跄着站起身。他没有看任何人，低着头，用右手死死地攥着左手手腕，像拖着一件沉重的、破损的枷锁，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出了考场。他的背影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而脆弱，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重。
林薇站在原地，试卷上那道被她艰难啃下一半的物理压轴题，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看着韩东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胸腔里翻涌着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尖锐心痛和冰冷恐惧的情绪。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指挥部里，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韩东靠在窗边，背对着所有人。他的左手手腕上，绷带己经被拆开，校医临时处理的白色纱布包裹着，隐隐透出一点刺目的暗红。他沉默地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侧脸的线条僵硬如铁，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近乎凝固的冰冷气息。
宋小雨红着眼圈，手里捏着一块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纸巾。
王超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缝隙。
沈言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医学书，手指在“腕部肌腱炎”、“慢性劳损”、“急性发作”等词条上反复，镜片后的目光沉得可怕。
“医生怎么说？”林薇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死寂。
沈言抬起头，声音低沉：“急性发作。手腕三角纤维软骨复合体（TFCC）损伤加重，肌腱严重劳损发炎。短期内……高强度书写和精细操作……不可能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碴，“高考……物理实验操作……基本……没希望了。”
最后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砰！”
一声闷响！韩东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窗框上！玻璃窗剧烈地震颤！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有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地攥成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像要碎裂，肩膀因为压抑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起伏。
空气仿佛凝固了。指挥部里只剩下韩东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渐起的风声。
林薇看着韩东剧烈颤抖的背影，看着他砸在窗框上、骨节发白的拳头，看着他被纱布包裹、象征着希望破碎的手腕……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尖锐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宋小雨的平板电脑突然亮起，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是三模成绩的初步快讯推送。
她下意识地点开，目光扫过屏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薇……薇宝……”宋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将平板递到林薇面前。
屏幕上，是临山三中高三理科前五十名的快讯截图。
第1名：李哲（省城一中），总分：708
第2名：……
……
第48名：韩东，总分：645
理综：255（物理：85）
……
第78名：林薇，总分：628
……
645分！韩东的名字，从市二模的探花位置，断崖式跌落到48名！理综255分！物理85分！那刺眼的分数，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薇的视网膜上！她自己的628分，市排名滑落到200名开外，此刻也变得无足轻重。
巨大的分数落差，冰冷地宣告着这场意外的伤病带来的毁灭性打击！
“啪嗒。”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落在平板屏幕上，晕开了那个冰冷的“645”。
指挥部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像一曲凄厉的哀歌。
韩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可怕，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刺眼的分数和排名，又缓缓地、将目光移向自己那只被纱布包裹、如同废掉一般的左手。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彻底地碎裂开来。
林薇看着韩东那双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看着屏幕上那断崖下跌的分数，看着伙伴们脸上绝望的神情……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失败。
惨败。
毫无征兆的、毁灭性的惨败。
百日冲刺的号角犹在耳边，剑指李哲的誓言尚未冷却，那条被寄予厚望的冲刺轨迹，却在距离终点咫尺之遥的地方，被一只断裂的手腕，硬生生地、残忍地……拦腰斩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