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她穿着米白色的衬衫、搭配一条简单的浅灰色长裙,没有化妆、没有刻意打扮,头发只是简单扎了起来。
她在展场门口站了几秒,有勇气才抬脚走进去。
简行舟没一起来,但送她过去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如果妳看见自己,请记得打声招呼。
她己经等妳很久了。”
她笑了笑 没有回应他奇怪的话语,只是把口袋里那张便条纸握得更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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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展场是旧图书馆改建的空间,墙上贴满手写的信,有些旧到褪色、有些潦草像随笔,但每一封信感觉都是一个人尚未愈合的伤口。
她在一面墙前停了很久,那是一张印在麻纸上的便条,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
「那晚我没跳,是因为你说:我还在写。」
「那天我没走,是因为你写:如果我不见了,是不是会让某个人更难浮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的话替我活了好几个日夜。
我希望你一首写下去,因为我现在也在写了。」
她怔住了,那是她收到的邮件,但多了一些新的段落,显然有被整理过的痕迹。
她不知道是谁贴上这张便条纸的,但她知道,这不会是一个人在说话。
这是一群曾经困在黑暗里的人,用文字为彼此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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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厅最后有一区,是开放留言的角落,每个人可以留下一段话。
不需要署名,也不需要留日期。
她随手翻开其中一本留言本,某页上有一段文字,字迹很漂亮,所以特别清楚:
「我曾经把自己藏起来,因为觉得这世界不会理解我。
但现在我想让人看见我。
就算没有人看见我,我也会看见自己-因为我还在写。」
那一刻,她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眼眶一热,却没有掉下一滴泪,她只是,默默地说了一句话:
“我也还在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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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墙边的笔,在留言本最后一页写下:
「暮容若:
谢谢你们的声音,让我知道我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我会继续写,也希望大家都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她第一次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创作以外的地方。
不是作品、不是信件,
只是一本可能有人会翻、也可能不会有人翻开的留言本。
她转身离开展场时,大雨刚好停下,天色微微亮起。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简行舟传了一封短信来:
「还要走吗?」
她回:
「不走了,我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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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咖啡店的那天下午,她坐回那个靠窗的位置。
窗外刚下过雨,一整片街道湿亮亮的,像是被擦过的记忆
简行舟照例递上一杯热咖啡。
她握着杯子,但没有喝,只是看着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那个展览?”
他耸了耸肩,没回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被那封回信影响到?”
他笑了笑:
“妳不是会被信影响的人,妳只是太久没收到过相同频率的声音。”
她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看着杯口升起的蒸汽。
忽然,简行舟从柜台下抽出一个小信封,走到她桌边,坐下。
他把那信封放在慕容若面前。
“这封信妳想看就看,假设妳不想看也没关系,不会问妳为什么的。”
她没有马上打开,但是也没有推开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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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皱得有些变形的便条纸。
上面写的,是她从没想过他会说的话:
「二十二岁那年,我放弃了一场展览,因为那是我们原本要一起办的。
她走了,我的作品也跟着我的心一起封起来了。」
「我曾经以为人只要活着,就能慢慢重来,但后来发现,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再重来一次。」
「所以我开了这间咖啡店,不是为了圆梦,而是为了留一个角落,给那些曾经不想留下来的人。」
「我不是你们的谁,只是想让你们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张桌子,是留给你们的专属位置。」
她读完信时,手指还停留在纸角。
简行舟没看她,只是低声说:
“她不是自杀,但她在走之前没有机会留下任何话。
那种感觉很像你明明还想说些什么,但永远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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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马上开口,也没有说「你还好吗」或「我懂」。
她只是从包包里拿出一本日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了一行字,然后撕下来,递给简行舟。
那张纸上写着:
「你留的这张桌子,我今天坐了。
也许明天也会有人来。
不是因为这里有咖啡,而是因为你为他们留下了一个避风港。」
他愣了一下,忽然低声笑出来。
“妳总是这样,回信也不打草稿的吗?”
她说:
“因为你这封信太有画面感了,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润饰,只需要有人把它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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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慕容若没有多留,也没有问更多他与那个她的故事。
简行舟也没说出名字、没讲出时间、没解释遗憾的细节。
但他们都知道,这一天之后,他们的关系不只是「一杯咖啡和一位常客」。
她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
“下次我写信给你,好不好?
正式的那种,不是便条纸。”
他说:
“那我会回信,和妳一样正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