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释之闻言一怔,随即笑逐颜开,笑容犹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一般温暖。他纠正左怀英的话,说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我觉得这话是看轻了天底下的女子。女子又不是屋中摆设,瓶中花蕊,也自有力量与心志,凭什么觉得女子承担不了责任呢!”
左怀英的声音忽然提高不少,她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她看着张释之的脸,目光炯炯,眼中像是燃烧着两簇小火焰,光华灼灼,既亮且烈。
张释之哑然失笑。心想,她果然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转念一想,他随即笑着说道:“房中有琴,不如我为你抚琴一曲吧!”
左怀英笑着说道:“愿闻雅奏。”她一笑,一双丹凤眼便弯成了美好的月牙形状,俏丽极了。
张释之将琴放到桌子上,双手同时落在琴弦上。琴音欢快悦耳,自他指下流淌出来,如春郊放马,珠落玉盘,又像清流击石,莺语花间。左怀英不由自主地听得痴了。
忽闻门外有拍掌声传入耳中。张释之抚琴的双手停了下来,左怀英心中恼恨,到底是谁?打扰她听曲子。
只见一个穿着织锦缎袍的男人走了进来。张释之一见来人,立刻脱口而出,叫了一声“行简”。两个人随即寒暄了起来。
来人正是陆行简。陆行简与张释之寒暄了几句后,便看向了左怀英。
陆行简今日本来是想约张释之去酒楼喝酒的,不想一进衙门就听说左怀英受伤了,此刻正在衙门里上药。他将目光转向左怀英的肩膀,又细看她的脸色,见她脸色如常,心想她伤得应该不重。
左怀英忍不住皱了皱眉,“陆大人,你一首盯着我看,是想从我脸上看出花来吗?”
陆行简赶紧移开目光,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左怀英见他一脸尴尬,不由地觉得好笑。
张释之将琴收了起来,目光温煦地看向陆行简:“行简,你忙里偷闲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陆行简“噗嗤”笑了一声,指着张释之,对左怀英道:“你看看,你看看他,他怕是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张释之的手拍了拍陆行简的袖子。
左怀英恨不得拍自己的脑袋,陆行简若是不说,她也忘了。更糟糕的是,她准备的礼物没有带过来。
“半风,把东西拿进来吧!”陆行简露齿一笑,朝门外吩咐道。
半风手持锦盒走了进来。
陆行简亲手将礼物送到了张释之的手中。
张释之将锦盒放到了桌上,屏住呼吸,慢慢将它打开。只见锦盒中是一只檀木小盒。
张释之随即一脸疑惑地看向陆行简,陆行简挑了挑眉,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张释之又将檀木盒打开,只见其中是一条碧玉西瓜坠子。
那碧玉西瓜坠子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却通体无瑕,碧绿晶莹,想必是价值不菲。
张释之见贺礼贵重,连连推辞,拒不领受。陆行简却执意要给,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张释之心知陆行简性格固执,送出去的东西绝没有收回去的,便也只能收下了。
“释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西瓜坠子吗?”陆行简忽然问张释之。
张释之陷入了沉思。
陆行简向他解释道:“因为在太学的时候,你请我吃过三回西瓜。于我而言,三瓜之恩,没齿不忘。”
张释之一怔,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左怀英走到了张释之的身边,说道:“释之哥,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只是我的礼物放在家里了。以后我再补给你吧!”
张释之柔声回应:“没事,没事。”
陆行简双眼清亮逼人,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你买的是扇子,我这个也可以做扇坠。刚好可以凑一起。”左怀英见他这样说,朝他怒目而视。
陆行简赶紧转移目光,他满面春风地说:“我请你们去泰兴楼吃饭。不许不去。难得我请客。”
泰兴楼位于浮梁县城的中心位置,是浮梁最好也是最贵的酒楼,酒楼的外观看起来就十分丰赡华贵。
因为时间还未至饭点,泰兴楼一楼二楼的酒座都不算多,来的客人也大多是为消闲解闷而来的。左怀英游目西顾,看了一圈,只见来客的桌上有的大多都是点心和干果、茶水。
陆行简选的是一个靠窗的座位,此刻,窗户大开,可见远方天色被漫天霞光晕染,如女子两颊的腮红,又如新娘头上华美的霞披,美得夺目。
一楼正中有一个高大的戏台,戏台上有涂脂抹粉的戏子正在唱戏,戏子那华丽的水袖轻轻甩开重又寸寸叠起,引得懂行的客人喝了一声彩。
陆行简点好菜后,转头看向左怀英,见她目光凝在戏台上,便说:“你喜欢听戏吗?”
左怀英目不转睛,说道:“喜欢。谁不喜欢俊男美女的风月故事啊!”
话音刚落,陆行简和张释之都相视而笑。
忽听到有人在说话,且声音十分耳熟。左怀英站了起来,走到一圈红漆雕花栏杆旁边。定睛看去,原来是许峻林呼朋引伴,也来了泰兴楼。真是冤家路窄啊!左怀英转念一想,又觉得可以想办法从许峻林口中挖出小皇帝的下落。只是他今夜带的人不少,她不好下手。
左怀英满怀心事,回到了座位上。此时,两个身穿青布短衫,头戴布巾的店小二正在上菜。
左怀英见有一碟红油猪肘,眼神瞬间就亮了。这是她最爱吃的菜。
张释之见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给她点这个菜点对了。
“你小时候就爱吃红油肘子,没想到大了之后口味依然没有变。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张释之展眉一笑,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