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辉煌烟火照亮了左怀英与李明冲的脸。领头护卫惊讶地说道:“又是你?上次吃了我们帮主一记飞镖还不够,居然还敢来?”
左怀英将李明冲护在身后,她声音铿锵有力地说:“有何不敢?”
领头护卫赶紧让人去给帮主传话。
这时,天上乌云尽散,朗月疏星显露出来,皎洁月色中,左怀英的眉眼清晰可见。
领头护卫看着左怀英,眼燃怒火,面盖阴云,他怒喝道:“你给我等着。”
李明冲这时从左怀英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眼中光华灿然,好奇地问:“你们这是什么帮派啊?你们帮主是谁?”
领头护卫怔了怔,随即满脸得意地说道:“这里是漕帮,掌管江南船运的漕帮。我们帮主姓许,在江湖上那是赫赫有名。”
李明冲见他如此得意,如见井底之蛙,他顿时展颜一笑道:“失敬,失敬。”随后,李明冲又继续问道:“你们漕帮的厨子是谁?”
领头护卫闻言,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左怀英心想,他这是想把人家的厨子给撬走吗?
“死丫头,又是你,又来和我作对。”许帮主一边赶来一边大声呵斥。
左怀英冷眼看着,也不回嘴。
许帮主走到了左怀英的面前,指着她身后的李明冲,厉声道:“你准备把他带到哪里去?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左怀英淡淡一笑:“他自然要去他该去的地方。”
许帮主正欲再说,忽听得铿锵的兵刃交锋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吃痛的闷哼之声夹杂其中,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了过来。
这时,有护卫疾步奔了过来,朝许帮主惊慌地喊叫道:“帮主,有官兵打进来了,有好多人,我们快招架不住了……”
许帮主脸色微变,他问左怀英:“你报官了?”
左怀英含笑不语。
许帮主又看向左怀英身后的李明冲,目光闪烁,他急切地问道:“他是什么人?”
左怀英脸上的笑意更深,她双目炯炯,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许帮主见她以手指天,心中大震,目瞪口呆,如被骇电惊雷击中一般。他满脸惊恐之色,转瞬之间,便被一身冷汗湿了重衣。
许帮主强压下心中恐惧,他犹不死心地说:“英姑娘是在诳我吧!”
左怀英收了脸上的笑容,默然静立,闭口不言。
许帮主还欲再说,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愈来愈近。左怀英见有人来,定睛一看,却见张释之带着一队人马,宽袍大袖,正施施然而来。
许帮主见来人穿着一身官服,头戴乌纱帽翅,正目光凛冽地盯着他,他吃了一惊,忙上前一步拱手道:“敢问这位官爷是?”
张释之身姿如竹,一双袖子在风中翩然欲飞,他语气淡漠地说道:“新任县令张释之。”
许帮主闻言,立刻躬身行礼道:“见过县令大人。”
张释之负手而立,突然沉声喝问道:“你可知罪?”
许帮主闻言一惊,随即佯装无辜道:“小民不知。”
张释之己不欲再与他废话,他淡淡吩咐道:“把他抓回去审。”
话音刚落,李捕头便带了西名带刀捕快拿下了许帮主。许帮主拼命挣扎,不停喊冤叫屈。
张释之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厌恶,他似笑非笑地瞥了许帮主一眼,语气倒还算轻柔:“许帮主,我劝你别再挣扎了,也别满口叫屈。你不想再见你儿子吗?到了县衙大牢,你就能见到他了。”
许帮主闻言一惊,随即又怒喝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何要抓他?我儿无辜,你连他都不放过,你也太狠了。你必遭报应。”
张释之闻言,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李捕头见状,赶紧让人把许帮主押走了。
这时,李明冲舒展眉峰,勾起唇角一笑,唤了一声:“张大人。”
张释之闻言,立刻躬身行礼,却被李明冲拦住了。李明冲拉着张释之的手,沉默有顷,方才道:“张大人,我如今鱼服在外,你就不必多礼了。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叫我明冲少爷吧!”
张释之闻言一怔,仍然躬身不起道:“微臣不敢。”
李明冲扶起了张释之,一双清澈眼瞳盯着他说道:“张大人今夜救了我一次,是我的恩人,有什么不可以的。其实,我觉得当个富室豪门的少爷也是很好的,做皇帝未必是天下第一等好事。”
张释之听到这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周遭尽是呼呼风声,星月之下,李明冲的眼睛里映满璀璨光芒。借着淡淡月光,张释之见李明冲双颊瘦削,嘴唇干裂,心知他这段时日受苦了。
张释之柔声细语道:“皇……明冲少爷,夜深露重,不宜于风中久立,您还是随臣离开吧!”李明冲点了点头。
此时,左怀英己经站到了张释之的身旁,她向张释之问道:“春和和景明还好吗?他们没有受伤吧!”
张释之浅浅一笑道:“放心吧!我就没让他们进来,他们正在外头等你呢!”
漕帮大院之外的一片空地上,一群人马正在原地休整。春和正在帮一个伤员包扎额头上的伤口,但仍然有滚滚血珠滑落在伤员苍白的脸上。
近处密林中的森森木叶之间,有寒风激荡不绝。那风声好似呜咽,听得人心底阵阵发寒。
左怀英见状,知道他们方才经历了一场激战。她在心底发出黯然长叹。
李明冲身姿英挺,默默静立,看着那些为了救他而负伤的人,左怀英靠近了他,忍不住说道:“他们都是为了帮我们才受伤的。”
李明冲看了一眼左怀英,随即说道:“如果我知道出宫会带来如此后果,我当初一定会选择留在宫里。”
左怀英在心底暗暗地想,是啊!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李明冲突然神色一变,他盯着左怀英,急切地问道:“王翁呢!你知道王翁在哪里吗?他还活着吗?快告诉我。”
左怀英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随即想到他口中的王翁应该就是那个死太监。左怀英低垂了眉眼,迟疑半晌,终究还是开口道:“他死了。尸体被安置在县衙中。”
李明冲闻言,静默有顷,泪盈于睫。他张口欲言,但终究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皇……你节哀吧!他不怀好意地带你离宫,说不定是被什么人安插的细作。”左怀英语气淡漠地说道。
李明冲的眼中有一滴清泪将落,他抬头看向悠悠苍天,哀声道:“但他始终是我的王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