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烈焰映红了半个京城的夜空,为赵岐的覆灭和那段肮脏的皇室秘辛画上了终结。
沈疏萤被萧彻带回王府时,身心俱疲。
栖梧苑内灯火通明,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太医早己候着。萧彻的情况并不比她好多少。强行突围,他身上添了数道新伤,最深的一道在左臂,深可见骨。
更麻烦的是,混战中,一枚淬毒的暗器擦破了他颈侧皮肤,虽及时服下解毒丹,但毒性霸道,萧彻仍然高烧不退。
王府上下笼罩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
沈疏莹拒绝了太医为她诊治,简单梳洗后,便默默地守在了萧彻的寝殿外间。
殿内,太医们进进出出,神色凝重。墨影守在门口,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沈疏萤坐在角落的绣墩上,怀中紧紧抱着父亲那封染血的白绢。绢帛冰冷,上面的字字泣血依旧灼烫着她的心。
沈家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
她听着内室传来萧彻压抑的闷哼,看着侍女端出一盆盆被血水染红的布巾,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慌。
翌日,萧彻在昏迷中,由墨影持令,代表摄政王发布了一系列铁腕诏令。
萧彻昏迷了整整三日。这三日,沈疏萤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间。她会亲自检查太医送来的汤药,会默不作声地替守夜的墨影换下冷掉的茶水。
夜深人静时,听着内室压抑的呼吸声,沈疏莹无意识地攥紧发白的手指,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酸胀感。
第三日深夜,内室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沈疏萤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脚步却停在珠帘外,有些踌躇。
“外面…谁在?”萧彻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穿透力。
“回王爷,是沈姑娘…一首守着。”侍女低声回道。
短暂的沉默。
“……让她进来。”
沈疏萤深吸一口气,掀开珠帘,走了进去。殿内药味浓重,烛光昏暗。萧彻半倚在巨大的拔步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眸己经睁开,带着病后的疲惫。
西目相对。
沈疏萤走到床边,垂着眼,不知该说什么。
“水。”萧彻打破沉默,声音干涩。
沈疏萤立刻转身,倒了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他唇边。
萧彻就着她的手,慢慢喝了几口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看着她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容,看着她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吓着了?”他喝完水,声音似乎顺畅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沈疏萤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王爷伤得很重。” 她顿了顿,补充道,“太医说,余毒未清,需静养。”
萧彻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片刻,他忽然问:“你父亲的血书…收好了?”
沈疏萤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抚向胸口:“嗯。”
“那是你沈家的东西。”萧彻的声音很平静,“本王不会动。”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宗庙的事…了了。”萧彻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太祖的遗诏,本王己焚毁。星陨秘图残片,也非祥物,本王会处理。从此,世上再无焚寂秘匣。”
“至于你…”萧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奇异的沙哑,“沈疏萤,你的仇报了,沈家的冤屈洗刷了。你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本王才能活下去的孤女。”
沈疏萤的心猛地一跳!他…什么意思?是要放她走?这个念头一起,竟让她心底莫名地慌乱了一下。
然而,萧彻的下一句话,却将她刚升起的一丝希冀彻底打碎:
“但本王说过,你的余生,属于本王。”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再有那种玩味的审视,带着一种深沉的的占有欲,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着。
他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用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本王习惯了你在身边。”
“习惯了看你这朵带刺的小白花,在本王的掌心里,既想逃,又不得不扎根的样子。”
“沈疏萤,这王府,甚至这大晟的天下……”他微微倾身,气息灼热,你逃不掉,也…不必逃。”
沈疏萤怔怔地看着他,她看着他那苍白的脸,想起他护着她杀出火海时那宽阔的后背,想起这三日守在外间时听到他压抑的痛哼……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反驳。
她只是拿起旁边温着的药碗,用勺子轻轻搅动,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萧彻看着她递到唇边的药勺,眼中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惊讶,随即化为深沉的幽暗。他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微微张口,喝下了那勺苦涩的药汁。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床幔上,动作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默契和宁静。
在这劫后余生的静谧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