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密林深处,一处被遮蔽的隐蔽岩洞。洞内篝火跳跃,映照着沈疏萤疲惫而苍白的脸。
她刚刚处理完最后一名烬影卫身上的伤,巫月留下的简易解毒药粉勉强压制住紫黑色。仅存的三名烬影卫围坐在火堆旁,沉默地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块。
洞外,瘴气己散开不少。
十名精锐,折损七人,葬身异乡毒瘴虫海,连尸骨都难以寻回。
沈疏萤靠着冰冷的石壁,指尖无意识地着怀中那枚冰冷刺骨的黑色瓷瓶。巫月的话语仿佛在耳边:“鬼鸠的人头,半部毒经,换解药……别让我等太久,也别……死得太快。”
回京之路,步步杀机。
“县主!”小队长声音嘶哑低沉,带着长途奔袭的喘息,单膝跪地,将竹筒高高捧起,“北境……八百里加急。墨影大人……命属下拼死送达。”
北境?
八百里加急?!
沈疏萤的心猛地一沉,她霍然起身,一把抓过那沉甸甸的竹筒。入手冰冷湿滑,那暗褐色的污渍,分明是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
她手指微微发颤,迅速解开油布缠绕的麻绳,拔出竹筒的塞子。里面是一卷被血浸透了大半的、边缘烧焦的素白布帛。
沈疏萤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她颤抖着双手,将那卷血书在地面上缓缓展开。
布帛上,字迹狂乱潦草,大片大片暗红发黑的血渍浸染其上,几乎模糊了字迹:
“雁回城破!秦烈将军……殉国!八千弟兄……尽殁”
轰——!
她的手指死死抠进粗糙的布帛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血染的布帛撕裂,
“……狄酋阿史那鹰亲至,铁骑如潮……粮草断绝月余,箭矢耗尽……城墙三度崩塌,将士以血肉相填……八千忠魂,血染孤城,死不瞑目!……”
血书末尾,那狂乱的字迹几乎不成形,狠狠地刺入沈疏萤的眼底。
“噗——!”
捧着血书的小队长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身体摇晃着向后倒去。
旁边的烬影卫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小队长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却死死抓住沈疏萤的衣角,涣散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县主…将军…将军他…死不瞑目啊…八千兄弟…冤啊…”话音未落,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
岩洞内死寂得可怕。
沈疏萤夺过匕首,她毫不犹豫地抬起左手,锋利的刀刃狠狠划过右手食指指腹。
剧痛让她身体微微一颤,染血的食指狠狠按在那卷血书的空白边缘,鲜血瞬间在粗糙的布帛上晕开。
她在秦烈泣血绝笔的旁边,在八千忠魂的血泪之上,狠狠写下八个铁画银钩、力透血帛的大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写罢,沈疏萤猛地抓起烬影令,毫不犹豫地将其狠狠按在尚未干涸的血字之上。
沈疏萤将烬影令和那道浸透了鲜血的布帛,郑重地交到烬影卫手中。年轻卫士毫不犹豫地撕下内衫下摆,将血书和令牌层层包裹,紧紧缚在胸前最贴身的位置。
他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队长和同伴,朝着沈疏萤深深一躬,再无言语,悄无声息地钻出岩洞,消失在浓密幽暗的苗疆丛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