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蹲在马棚角落,用竹筛筛着干草,余光却始终盯着正在给马匹刷毛的林渊。自那日醒来,这个男人就像换了个人 —— 他佝偻着脊背,动作迟缓又笨拙,连给马添水时都刻意避开旁人视线,端着木盆的手还会微微发抖。若不是亲眼见过他满身伤痕被抬回来,青黛几乎要相信,这就是个连力气都没有的普通流民。
“林渊,去把西厩的马粪清了。” 马夫头的吆喝声传来。
林渊连忙应了声 “是”,抄起粪叉时还差点踉跄。青黛皱着眉看他费力地将粪车推出马棚,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吱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小姐的绣楼走去。
“小姐,那个被救回来的人,确实没什么特别。” 青黛跪在软垫上,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每日除了喂马、扫厩,就是缩在草堆里睡觉,连跟其他下人说话都怯生生的。”
窗前的女子停下抚琴的手,七弦琴发出一声悠长的颤音。她身着月白色襦裙,发间斜插着一支玉簪,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普通人也好,总归是条性命。” 她望着窗外飘零的花瓣,声音渐渐低下去,“去年父亲带着护院们去围猎妖兽,结果……” 话音未落,便被一声闷雷打断。
青黛知道小姐想起了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只是最近府里不安生,管家昨日又擅自调走了门房的守卫,说是要加强后山巡逻。”
小姐的指尖骤然掐进掌心,留下月牙般的红痕:“后山?分明是想架空我的人手!若不是嬷嬷能制住他……” 她咬着唇,眼中闪过一丝惧意。管家觊觎主母之位己久,自从父亲死后,府里的觉醒者只剩嬷嬷和管家二人,若不是嬷嬷的水系异能出神入化,能在顷刻间冻结整座池塘,只怕她早就被迫成为管家的填房。
“吩咐下去,让巡逻队加倍小心。” 小姐起身推开雕花窗,远处的山峦笼罩在阴云下,隐约传来妖兽的嘶吼,“昨日探子回报,黑风林的狼群开始往南迁徙,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马厩方向,很快又转回远方的天际,将那个普通流民彻底抛诸脑后。
三更梆子声惊得梁上灰鼠窜逃,苏璃屏盯着铜镜里自己眼下的青黑,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梳妆台上的鎏金香炉早己燃尽,蜡泪凝固成扭曲的蛇形,正如她此刻翻涌的思绪 —— 白日里瞥见管家抚摸玄铁锁链时那阴鸷的眼神,嬷嬷咳在帕子上的血渍,还有后山传来越来越频繁的妖兽嘶吼,像无数根钢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掀翻妆奁,珠翠滚落满地。衣柜暗格被粗暴扯开,铜环在她掌心勒出深红的血痕。密道里的飞虫似乎感知到她的烦躁,成群扑向琉璃灯,撞得灯罩嗡嗡作响。石阶上那半枚陌生脚印让她脚步微滞,但很快被心底的急切压过 —— 没时间去查是谁窥探,她必须在嬷嬷倒下前变强。
暗室石门开启时,硫磺味混着陈年羊皮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苏璃屏将照明珠砸进凹槽,夜明珠阵列亮起的瞬间,满墙功法残卷簌簌作响。她一把扯下颈间的珍珠项链,圆润的珠子散落在地,有几颗滚进墙角蛛网,被蛰伏的毒蛛瞬间裹住。
“三日内突破……” 她的指甲几乎要在羊皮卷上刮出破洞,字迹上的朱砂图腾在灯光下猩红如血。褪下外衫时,腰间旧伤的疤痕还泛着淡红,那是去年妖兽突袭时留下的。苏璃屏猛地灌下整瓶灵酒,辛辣灼烧着喉咙,她却发出癫狂的轻笑 —— 疼?这点疼算什么!
灵气在经脉中横冲首撞,苏璃屏的发丝根根倒竖。第七重变的口诀卡在喉间,丹田处的剧痛让她眼前炸开金星。她却越发疯狂,强行运转功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滴在羊皮卷上,竟将古老的符文晕染得愈发狰狞。
“给我…… 冲开!” 她突然暴喝,震得密室内夜明珠剧烈震颤。墙上的羊皮卷无风自动,哗啦啦作响,仿佛在发出警告。可她充耳不闻,首到丹田处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苏璃屏眼前一黑,喉间涌上腥甜。她踉跄着抓住石桌,却带倒了药架。玉瓶、瓷碗、陶罐纷纷坠落,在地上炸开刺耳的脆响。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她看见头顶的夜明珠接连爆裂,飞溅的碎片划伤脸颊。
林渊蜷缩在马棚干草堆里假寐,体内暗紫色与翠绿色的能量正进行新一轮缠斗。突然,一声细微的脆响穿透夜色,像冰锥刺破寂静的湖面。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 这声响虽被地底隔绝得模糊不清,却精准勾动了他在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警觉。
夜风掠过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叮咚声。林渊屏息凝神,暗属性能量悄然蔓延,顺着地面的纹路感知声响来源。当确定是从小姐闺房方向传来时,他翻身坐起,动作轻得没惊动身旁打盹的老马。月光透过马棚缝隙洒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凝重 —— 自从被救以来,他虽刻意隐藏实力,但每日清扫庭院时,也大致摸清了府内格局,小姐房内不该有这般异常响动。
林渊贴着墙根疾行,如同一道无声的暗影。巡逻的家丁脚步渐近时,他立即攀上爬满藤蔓的院墙,借着枝叶遮掩,身形灵巧地翻进内院。往日热闹的回廊此刻寂静得瘆人,唯有远处传来管家的呼噜声。他停在小姐闺房外,木窗虚掩着,月光斜斜照进屋内,空无一人。
“人呢?” 林渊皱眉,暗紫色能量在指尖凝聚,敏锐捕捉到地面残留的细微震动余波。顺着感觉,他发现床榻旁的青砖缝隙里沾着新鲜的蜡泪,与梳妆台上凝固的蜡痕如出一辙。当他用力推动雕花床柱,“咔嗒” 一声轻响,暗门缓缓开启,露出通往地底的密道。
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林渊握紧腰间短刀,缓步下行。密道石壁上的青苔在他触碰时簌簌掉落,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心跳。转过第三个弯,前方突然炸开一片刺目的光芒 —— 夜明珠爆裂的碎片散落满地,其中几枚还在散发微弱的光晕。
就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林渊看到了倒在石桌旁的苏璃屏。她嘴角挂着血丝,素白中衣上晕开大片暗红,手边散落的羊皮卷上,朱砂绘制的符文在血泊中扭曲变形。林渊目光扫过满墙功法残卷,又低头看着小姐丹田处若隐若现的灵气紊乱迹象,心中顿时了然:“是修炼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