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外面的人看进来的瞬间,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恰好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衣袍宽大,将她娇小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沈侧妃和管事一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沈侧妃笑看向赵玄嶂,声音温柔似水:“王爷怎的不去内屋休息,反而待在这满是泥泞的花棚?”
赵玄嶂上前亲昵地揽过她的肩膀,语气散漫地道:“赏赏花,顺便逗逗野猫。”
沈侧妃眼尖地看到了跪在地上浑身湿透的闻愿姝,眸光一闪。
刚才迎面走来的时候,她只注意到了赵玄嶂衣摆大腿处一团明显的洇湿,此刻一抬眼,又见到了他脖子上一条细细的抓痕。
沈侧妃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脖子的痕迹,附和道:“这野猫也着实大胆,竟敢伤了王爷。
“来呀,仔细搜一搜,一定要将伤了王爷的野猫抓住!”
赵玄嶂唇角带笑,对于沈侧妃的命令不置可否。
有人领命去抓野猫,而闻愿姝赶紧起身,想要退出去。
那赵玄嶂却不紧不慢地问胡玉安:“这花棚是谁在负责?”
胡玉安看了一眼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闻愿姝,轻垂下眼眸,掩去眼底异色,恭敬道:“回王爷,是小人负责。”
赵玄嶂回头,目光在少年人和闻愿姝身上来回打量了几遍,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
“可刚才这个丫鬟说这里的花由她负责。”
闻言,正要退出去的闻愿姝不得不顿住了脚步。
她低着头上前,恭敬地道:“确实由民……奴婢负责。”
听到她自称一声“奴婢”,赵玄嶂嘴角的笑意深了一些。
她是良家女子,并未卖身王府,平时一首以“民女”自称。
今日竟能弯了脊梁,自称奴婢,这一点讨好了他。
他很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他只喜欢她乖乖的。
男人道:“既如此,便由你来替本王和侧妃介绍吧。”
胡玉安一听,主动上前请缨:“王爷,这位姑娘刚来庄子上不过几日,她对这些花还不够熟悉,还是让小人来替王爷和侧妃娘娘介绍吧。”
赵玄嶂眉梢一挑,突然沉了脸色。
“好大的胆子,这花棚里的花每一株都价值不菲,你竟敢让一个新来的什么都不懂的人照看?别以为你是胡管事的儿子,本王就不会杀你!”
胡玉安一惊,急忙跪下请罪,就连一旁的胡管事和胡夫人也吓得赶紧跪下,连连告罪。
闻愿姝知道他是故意找茬,今日若是她不站出来,胡管事一家免不了要受罚。
“奴婢来替王爷和侧妃介绍。”闻愿姝浑身湿透,此时只得克制着身心的不适,顶着男人的怒火站了出来。
沈侧妃的目光早就落到了她的身上,此时更是首白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
她轻笑一声,朝一旁的侍女道:“瞧这丫鬟,竟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快将本妃的披风给她披上。”
侍女立即上前,将手里拿着的披风给闻愿姝披上。
闻愿姝又冷又狼狈,披上披风后,忙跪着向沈侧妃道谢。
沈侧妃温和地道:“本妃近日睡得不好、胃口也不好,想选些花放在屋子里,换换心情。”
闻愿姝想起胡玉安给她说过,沈侧妃怀了身孕,想来是孕早期引起的不适。
她略思忖片刻,上前恭敬道:“茉莉和蝴蝶兰都有舒缓情绪、安神助眠的功效,可放于室内。”
沈侧妃看了看那两种花,淡淡道:“茉莉香味太浓郁,本妃不喜。蝴蝶兰倒是没什么味道,但本妃不喜欢那样艳丽的颜色。”
闻愿姝又转向了另一种花:“长寿花花期长,寓意好,并无刺激香味,侧妃可喜欢?”
沈侧妃还是摇头:“颜色本妃不喜。”
接下来,闻愿姝又挑了好几种适合孕妇观赏的花,沈侧妃总是能挑出毛病。
她想起之前少年给她说过,沈侧妃最喜杜鹃,却又不喜艳丽的颜色,闻愿姝便试探着搬了一盆开得正好的白色杜鹃花。
而跪在一旁的胡玉安见此,一下子紧张起来,失声唤她:“闻姑娘!”
闻愿姝手上动作一顿,惊疑不定地看向少年。
少年朝她猛使眼色。
闻愿姝不知白色杜鹃有何不妥,但知道胡玉安定不会无缘无故害她,便赶紧将花放了回去。
冷眼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赵玄嶂眸子微眯,突然出声:“就那盆,搬过来给侧妃瞧瞧。”
有了他的命令,闻愿姝哪敢不从。
她捧着白色杜鹃往前走的同时,余光不动声色地瞥向胡玉安。
后者皱着眉朝着她摇了摇头。
闻愿姝心思一转,走到半道上的时候,脚步一踉跄,连人带花摔在了地上。
手掌被花盆的碎片割开了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液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胡玉安赶紧道:“这丫鬟笨手笨脚,实在不适合服侍王爷和侧妃娘娘……”
“还不快下去。”胡玉安朝着闻愿姝呵斥道。
后者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赵玄嶂和沈侧妃二人磕了个头,退着朝门口走。
眼看就要跨出花棚大门,她刚要松一口气……
“本王让你走了吗?”男人漫不经心开口,眸中多了一丝戾气,周身的气压也低了许多。
很好,很好。
他喜欢她的听话,但不喜欢她谁的话都听!
“去重新搬一盆过来。”
赵玄嶂的眸光寒气逼人,眼神落在地上带血的瓷片上,久久没有转开。
跪在地上的胡玉安一咬牙,赶紧道:“王爷,不可,这白色杜鹃有毒,远观即可,沈侧妃怀着身孕,不宜近观。”
闻愿姝一听,顿时头皮一麻。
若她刚才冒冒失失地将白色杜鹃花端过去,岂不是害了侧妃?
她垂眸去看胡玉安,这才发现他额头上冷汗涔涔,撑在地上的手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他的紧张,不亚于她。
闻愿姝立刻跪了下去,请罪:“奴婢不知白色杜鹃有毒,请王爷和侧妃恕罪。”
这时,出去找猫的太监抱着一只狸花猫走了进来。
“禀主子,野猫找到了。”
沈侧妃轻笑一声,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那猫儿的头,柔声道:“这猫儿是好猫儿,就是太不懂事了些,竟敢抓伤王爷。
“王爷是什么身份,竟让这卑贱的畜生随意伤害。
“来呀,去把这猫的爪子剁了,留它一命即可!”
沈侧妃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闻愿姝心头一震。
却听那沈侧妃又道:“王爷,您太心慈了。
“俗话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军中还有军规,您怎能容一只野猫挑衅您?如今妾身帮您剁了它的利爪,也可叫它看清,谁是主,谁是仆。”
赵玄嶂眸光一暗,并未答话,却也并未阻止。
他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跪伏在地的女子身上。
很纤柔的身影,光是看着,就叫人喜欢。
确实勾人。
但大概是他太纵着她了,竟让她生出了叛逆。
离开他身边不过短短时日,学会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不说,竟敢推开他,还想打他。
呵。
男人心中的郁气和欲望一样都没发泄出来,反而因着她积得越来越多。
他收回目光,看向沈侧妃,赞许道:“爱妃说得很好。”
也确实该给她些教训了。
沈氏仔细观着他的神色。
见他并无任何不快,反而对她赞许有加,这才将目光悠悠地转向跪在地上的闻愿姝。
“在主子面前失态,还险些害了本妃,高嬷嬷,此等奴婢,该如何处置?”
沈侧妃身后一个高壮的婆子立刻回答:“理应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