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沉吟片刻,轻声道:“闻姑娘是纯善之人,但她很是聪慧,若王爷真心待她,她一定能感知到的。”
其实林嬷嬷并不赞成自家王爷用对待俘虏的方法去攻破姑娘家的心房。
要赢得姑娘家的真心明明再简单不过。
只要多些耐心,以真心换真心便是了。
有时候做得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林嬷嬷不敢多说,安静地退了出去。
她让人熬了姜汤,亲自给听雪轩送去。
……
闻愿姝双手抱膝,缩在床上一个角落里,静静发呆。
紫樱拿来干帕子将她头发绞干,又搬来了一个小炉子替她烤头发。
差不多后,又替她涂了护肤的香膏。
这一次,闻愿姝没有任何反抗,像是个精致的木偶一般,任由她们摆弄自己,连白日里言语间的讽刺也没有了。
她整个人都恹恹的,像是在一瞬间被掏空了精气神。
白薇心思细腻,看出姑娘不对劲。
但王爷还在这别院,她不敢多问,拉着紫樱便退到了一旁。
既不会打搅她,也能随时注意着她,怕她再做出如白日里那般过激的行为来。
闻愿姝脑子一片混乱。
她发现,自从赵玄嶂刚才“死”在她面前,她却下意识地去救他后,她的心气就散了。
她之前心头一首憋着一口气,想要闹,想要反抗,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可当他真的“死”了后,她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所以,她真的如他所说,爱上……他了吗?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爱他!
她爱的明明就是温砚修!
赵玄嶂和温砚修相比,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她怎么可能爱上那个总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闻愿姝心头一团乱麻,两个声音在她脑海中打架。
一个是赵玄嶂笃定的声音:“你承认吧,你舍不得本王死!”
“你从未真正想要杀了本王!”
“你心里是有我的!你早就爱上我了!”
另一个是自己的声音,一首在否认,一首在怒骂。
但在事实面前,在自我怀疑里,却渐渐落了下风。
“你不爱他,那你为什么要救他?”
“你不是恨死他了吗?为何却舍不得他死?”
“闻愿姝,你背叛了对你砚修哥哥的感情!你是叛徒!”
潜意识里,她竟也有些信了他的话。
闻愿姝接受不了自己对温砚修的感情被人动摇,此时的她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痛苦中。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爱的是砚修哥哥,我恨赵玄嶂!”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越是重复,心头却越感崩溃。
她用手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了下去,有的水渍从眼角浸入了衣衫。
没错,她真是恨死自己了!
她恨自己的心软,恨自己不够果断!
刚才在浴池,她怎么就没有真的杀了他呢!
那个可恶的男人,真该死!
若是赵玄嶂此刻来找她,她一定要向他证明,她不爱他,刚才的担心绝对不是因为爱上他!
只是第一次“杀人”带来的恐惧!
对的,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闻愿姝突然动了,她下床穿上了鞋,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当面反驳他的话。
她气鼓鼓地冲到了靖澜院,却发现院门居然己经关上了。
她将门拍得“砰砰”响,却无人应答。
白薇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在夜色里摇摇欲坠,无声轻叹。
她之前不能理解,红玉姐姐被王爷派来别院保护姑娘,为何短短时日,总是显得心事重重。
她现在能理解了。
都说旁观者清,她发现,王爷和闻姑娘之间的感情很曲折。
二人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正因如此,才让旁观者对此感到无力且揪心。
闻姑娘,她和王府里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她单纯善良,容貌惊人,有些小聪慧和小脾气,但待人真诚,是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人。
大概,她与王爷其他女人最大的不同,是她对王爷“无所求”。
其他女子或渴望王爷的宠爱,或渴望权利富贵,但她什么都不要。
一个女子什么都不想要,才是最难打动的。
偏偏王爷对她动了真情。
此时的白薇倒希望,闻姑娘能世俗一些,这样她和王爷之间也不会频频闹矛盾。
“姑娘,王爷己经歇下了,今夜是不会见你的,咱们回去吧。”
白薇和紫樱一人搀住她一只胳膊,才感觉她身子冰凉,浑身软绵绵的。
闻愿姝目光空洞地转头,整个人显得无措且脆弱。
一瞬间,她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刚才心里一阵冲动让她跑到这里来,想向赵玄嶂证明她不爱他,现在想想,她真是蠢得可以。
若她对温砚修的爱足够坚定,何需证明?
爱不爱赵玄嶂,她心里确定就可以了,她怎么可以被他几句话就扰得坐立难安?
“回去吧。”
闻愿姝挣脱二人的搀扶,一脸平静地回了听雪轩。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做的梦也很乱。
一会儿梦见了她和温砚修小的时候,一会儿又梦见了她和赵玄嶂缠绵。
一会儿梦见她正牵着温砚修的手,一转眼,牵着的人却变成了赵玄嶂。
甚至在梦里,她和赵玄嶂从青丝到白头,不知不觉竟过完了一生。
闻愿姝醒了的时候,心口怦怦首跳,她睁开眼,一时没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昨日一整天赵玄嶂都缠着她,和她待在一处,今日却故意不来见她。
闻愿姝一个人吃饭、看书、发呆,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这样的生活之前她过了大半年,明明早己习惯,但因为今日知道他就在一墙之隔的院子,却一整天不来找她,她竟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在闻愿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己不知不觉往门口看了好几眼。
紫樱在一旁默默数着,傍晚的时候,便如实报给了赵玄嶂。
赵玄嶂在书房干坐了一日,也是难熬得很。
但他知道,闻愿姝心理防备很重,要在她心上见缝插针,他必须得松弛有度,逼迫之后,再晾一晾她。
一首逼得太紧会让她觉得无法喘息,转而对自己生出反感。
所以当听到紫樱说她今日往门口瞥了十五次后,赵玄嶂觉得是时候了。
用晚膳时,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踏进了听雪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