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煜每日挑水,往返于山涧与后山枯井之间。
苏云烨那句“心浊未清,何以洗髓”如同晨钟暮鼓,时时在他心中回响。
他努力摒除杂念,专注于脚下的山路,水桶的晃动,呼吸的起伏。
一开始,柳家退婚的屈辱,旁人的讥讽,仍会不时浮上心头,扰他心神。
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只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日复一日的枯燥挑水之中。
“师尊说,心无旁骛,心境通明,方能感应先天清气。”张煜一边调整着扁担的受力点,一边思索,“我之前一心求快,急于洗髓,却忽略了心境的打磨。这挑水,看似简单,实则是师尊点化我,让我从这最朴素的劳作中,去寻找那份宁静。”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肩头被磨得通红,但他毫不在意。
日复一日,月升日落。
某一日,当他再次将一担水倒入那深不见底的枯井时,望着水面荡起的涟漪,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清浊……不仅仅是心中的念头,更是……我之前修炼的根基!”张煜猛地一震,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采,“我修炼‘太初道源炼骨篇’时,虽然自认刻苦,但那时心中何尝没有杂念?对武道的执着,对强大的渴望,甚至……对柳家婚事的期盼,这些算不算‘浊’?”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师尊说,炼骨是根基,洗髓是脱胎换骨。
如果根基本身就不够“清”,那后续的洗髓,岂不是事倍功半,甚至会留下隐患?
“我明白了!”张煜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师尊并非只是让我打磨洗髓的心境,更是借此机会,点醒我炼骨篇中可能存在的瑕疵!是了,师尊曾言‘炼骨之后,便是洗髓’,若我炼骨未达真正的圆满,又如何能开始洗髓?”
他之前自以为炼骨己至圆满,甚至能感受到骨骼坚逾金铁。
但此刻回想,那种圆满,似乎总带着一丝……急躁与浮华。
“不行,我必须重新审视我的炼骨境界!”张煜当机立断,不再去挑水,而是寻了一处僻静的山坳,盘膝坐下。
他闭上双目,按照“太初道源炼骨篇”的心法,缓缓运转体内的道源之气。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气血奔腾的猛烈,而是将心神沉入每一寸骨骼,每一丝筋络。
“心无旁骛,心境通明……”他默念着苏云烨提点过的话语,努力将一切杂念摒弃。
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
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与体内那股流淌不息的道源之气。
他“看”到自己的骨骼,它们虽然坚固,但在最细微之处,似乎还潜藏着一些难以察觉的“滞涩”之感,那是过去修炼时,因心境不纯、气血催动过于猛烈而留下的微小瑕疵。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内视’,这才是真正的‘炼骨’!”张煜心中一片澄明。
他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运转道源之气,不再是狂猛冲击,而是如春雨润物般,温柔而持续地渗透、滋养、打磨着每一块骨骼。
气血的流转,也从之前的汹涌澎湃,变得绵长而富有韧性。
丝丝缕缕的燥热感从骨骼深处传来,随即又被清凉的道源之气所化解。
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些极其细微的、颜色略显暗沉的“杂质”,正从骨骼中被缓缓逼出,然后消融在奔流的气血之中。
这个过程缓慢而细致,但张煜却乐在其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正在发生一种本质的蜕变,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更加富有生机。
气血也随之愈发精纯,每一次运转,都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与强大之感。
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饥饿,完全沉浸在这种对自身根基的重新锤炼之中。
他甚至觉得,此刻的修炼速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快,对“太初道源炼骨篇”的理解,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
“师尊果然高深莫测!”张煜心中对苏云烨的崇敬,再次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他定是早就看出了我炼骨的不足,却不明说,而是用挑水这等苦行来磨砺我的心性,让我自己去领悟这‘返璞归真’的道理!这份苦心,弟子……没齿难忘!”
若是苏云烨知道张煜此刻的想法,怕是又要惊掉下巴。
他当初让张煜挑水,纯粹是想找个由头让他静心,顺便给自己省点事,哪曾想这小子能脑补出这么多“深意”来,还真的跑去把炼骨给回炉重造了。
山风吹过,张煜的发丝微微拂动,但他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塑,完全沉浸在了那物我两忘的修炼境界之中。
他的气息越来越悠长,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玉石般的温润光泽,与周围的山石草木,似乎都融为了一体。
第12章:苏云烨的观察与生活恢复
苏云烨一觉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出茅屋。
阳光正好,鸟鸣啾啾,又是平静的一天。他习惯性地往后山方向瞅了一眼,想看看他那“勤奋”的徒弟是不是又在挥汗如雨地挑水。
“咦?”苏云烨揉了揉眼睛,后山方向静悄悄的,并没有张煜挑水的身影。
“这小子,转性了?还是说,终于意识到那枯井是个无底洞,放弃治疗了?”苏云烨心中嘀咕。
他倒不是担心张煜偷懒,毕竟这徒弟的“悟性”和“勤奋”他是见识过的。
他放出神识——虽然他自己不知道这叫神识,只是一种炼骨境圆满后自然产生的、对周遭环境更敏锐的感知——在小山村附近扫了一圈。
很快,他就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看”到了张煜。
只见张煜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周身隐隐有微光流转,气息沉稳悠长,竟是进入了深度修炼的状态。
“嚯,这是……又悟了?”苏云烨摸着下巴,有些惊奇。
他本以为张煜最多就是把挑水当成一种磨练心性的方式,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首接闭关修炼起来了。
“莫不是我那番‘心浊’的胡扯,他真听进去了,然后触类旁通,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苏云烨心中暗自猜测。
他仔细感知了一下张煜的状态,发现他体内的气血比之前更加凝练、精纯,而且似乎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
“这小子,不会把炼骨篇给重新修炼了一遍吧?”苏云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当初传授炼骨篇时,虽然自己是圆满大成,但讲解时为了符合“高人”的逼格,说得云山雾罩,张煜能练成那样己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经过“挑水悟道”,说不定真被他琢磨出更深层次的东西了。
苏云烨不由得有些感慨:“这年头,当师父的,全靠徒弟自己脑补啊。我随便瞎编几句,他就能悟出一片天来。这要是换个悟性差点的,估计早就走火入魔了吧?”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管张煜。
反正只要这小子别把自己练废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日子一天天过去。
张煜依旧在山坳里闭关,除了偶尔出来活动一下筋骨,解决一下吃饭喝水的问题,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对“太初道源炼骨篇”的重新锤炼之中。
苏云烨则恢复了他悠闲的生活。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在山间溜达一圈,美其名曰“体悟自然,感应天心”。
实际上就是活动活动腿脚,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可以摘。
他也会演练一下那套己经圆满大成的“太初破军拳”。
每一拳轰出,都带着裂石开山的威势,但他刻意控制着力道,免得动静太大,惊扰了山中的“邻居”,也怕被张煜那小子看出端倪。
“这力量,真是舒坦。”苏云烨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中美滋滋的,“可惜啊,这破军拳己经圆满了,再练也没啥提升了。啥时候张煜能把那‘洗髓’给练入门,让我再爽一把就好了。”
没有张煜在身边端茶倒水、打理杂务,苏云烨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
以前张煜在的时候,茅屋内外总是干干净净,茶水也时刻备着。
现在张煜闭关了,这些事都得苏云烨自己动手。
“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苏云烨一边费劲地生着火,准备煮点野菜粥,一边怀念起张煜的好来,“等这小子出关,一定得好好‘犒劳’他一下,让他更有动力伺候我……不对,是更有动力修炼!”
偶尔,苏云烨也会去山坳那边“视察”一下张煜的修炼情况。
他发现张煜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内敛,但那股源自骨骼深处的坚韧与强大,却愈发明显。
“看样子,这小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把骨头炼成金刚钻了。”苏云烨心中暗道,“也好,根基打得越牢,以后才能走得更远,我这‘虚实造化系统’的潜力才能被更大程度地激发出来。”
半个月后。
张煜依旧在闭关。
苏云烨己经完全适应了这种“清静”的日子。
他甚至开始觉得,没有徒弟在旁边咋咋呼呼,自己更能静下心来“思考人生”——主要是思考接下来该怎么编功法,才能让张煜“深信不疑”并且“成功入门”。
“洗髓诀那玩意儿,清浊、凝脂、换血,听起来挺唬人的,但具体怎么操作,我还得再琢磨琢磨。”苏云烨躺在茅屋前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蓝天白云,“总不能还让他挑水吧?那也太没新意了。”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改良”一下自己己经掌握的功法。
比如,他试着将“太初道源吐纳心法”和“破军拳”的某些发力技巧结合起来,看看能不能创造出什么新的杀招。
结果自然是……毫无反应。
系统明确说了,必须是“原创”的、“虚假”的功法,通过“传授”给弟子并被弟子“练成”,才能转化为真实。
他自己瞎琢磨现有的功法,顶多是加深理解,无法触发金手指。
“啧,这金手指,还挺讲究‘知识产权’的。”苏云烨撇了撇嘴。
傍晚时分,苏云烨煮好了一锅香喷喷的烤地瓜,正准备大快朵颐。
他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张煜闭关的山坳方向。
只见那边,一股若有若无的锐利气息冲天而起,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与纯粹。
“嗯?”苏云烨眼睛一亮,“这小子……要出关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不知道这张煜“回炉重造”一番后,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