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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帷小轿停在苏府角门时，夕日嗅到空气里弥漫的艾草混着雄黄的气味——这是驱赶晦气的仪式。两个粗使婆子提着灯笼迎上来，目光却越过苏明璃肩头，首勾勾盯着夕日怀中的断爪琴。
“老太太候着二姑娘呢。”李嬷嬷板着脸引路，腰间新换的翡翠禁步随着步伐叮当作响，“大小姐也在慈安堂。”
夕日二人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夕日轻声开口道：“没关系，不用担心。”
这时，角门阴影里，三房的小丫鬟春杏突然掠过苏明璃旁边，将团成球的帕子塞进夕日手心，唇语道：“祠堂...申时三刻...”
苏明璃有些诧异，看向手里的帕子。帕子展开是半朵褪色的海棠绢花，她微微愣神。
花蕊处缀着颗脱线的紫瑛石——正是当年娘最爱的头饰。
她暂且压下自己心中的疑惑。
转头让阿芷先行回去，便和夕日来到了慈安堂，两人刚到这里时，府内几乎所有人都聚齐了。
烛火跳跃在老太太额间的嵌宝眉勒上，将“寿”字纹映得森然。苏明蕙正跪在锦垫上替她捶腿，石榴红裙摆铺开如血泊。
“听说你得了凤藻宫的青眼？”老太太眼皮未抬，手中檀香珠捻得飞快，“倒比你姐姐出息。”
“二丫头。”她开口时唇角两道法令纹深如刀刻，鬓边珍珠押发随着吐字轻颤，“跪下听训。”
苏明璃刚要行礼，老太太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跪下！”
滚烫的茶水溅湿苏明璃的裙角。夕日看见老太太腕骨凸起处贴着膏药——那是长期握拐杖磨出的老茧。
“孙女愚钝。”苏明璃垂首跪在青砖上，断爪琴横陈膝前。
老太太的拐杖猛地杵向琴身：“愚钝？我看是胆大包天！”龙纹断爪处被戳得木屑纷飞，“一个庶女也敢攀皇家的高枝？”
苏明蕙突然抽泣：“祖母息怒！二妹妹定是被这妖琴蛊惑了...”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琴弦，“您瞧这断口多不祥！”
夕日突然跪地捧起琴：“老夫人明鉴，这琴是凤藻宫嬷嬷亲赐。”她指尖抹过断痕处，“嬷嬷说，琴断可续，血脉断了就...”
“放肆！你一个丫鬟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开口！”老太太的拐杖横扫而来。夕日硬生生受下这一击，肩头剧痛中听见“咔嚓”轻响——琴腹暗格裂开条缝，半页发黄的《折梅谱》飘落在苏明蕙脚边。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娘是，你的丫鬟也是。”老夫人嘴里轻哼，斜眼看向苏明璃。
苏明璃听到她的话，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老夫人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李嬷嬷将地上的琴谱捡起来呈给老夫人。
老太太缓步上前，枯手突然掐住苏明璃下颌：“又是折梅谱？”
苏明璃不明就里。
老太太不等她作何反应，自顾自说道，“为了苏家好，你只能老实待着。”
“祖母要我如何？”
“简单。”老太太缓缓说道：“三日后你称病，让蕙儿顶替入宫。”
苏明璃毫不犹豫道：“可以，我本就不想进宫，只是...”她微顿一瞬，“希望祖母能把我娘的东西还给我。”
老夫人首首地看着苏明璃半晌，好一会才开口：“可以，只要你答应了这个事情，其他事情都可商议。”
她接着道，“明日我让李嬷嬷把东西交给你。”
回自己院中的时候，夕日问道：“你确定你不想进宫？”
“嗯，的确不想，我的性子本就不适合那方天地，能用这个名额换取我娘的生前遗物，己经足够了。”
“那今晚，祠堂你要去吗？”
苏明璃驻足，眼神坚定：“去，当然要去，只要涉及娘的事情。”
申时的祠堂像口积灰的棺材。夕日掩护苏明璃溜进后殿时，三夫人正对着“贞节流芳”匾发抖。她手中团扇的紫瑛石猫眼在昏光里泛着幽光。
三夫人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便知道苏明璃来了。
“你来了。”她幽幽转身开口。
“您找我来这里...”
三夫人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原本想置身事外，但是如今不得不开口了。毕竟你娘当年对我有恩。”
她向前走了几步，“当年阮姐姐...是被那碗安胎药害的！”三夫人突然抓住苏明璃的手，指甲掐进她腕间，“老太太怕阮家翻案，就为看着她死！”
苏明璃听后，浑身一颤。
“您的意思是？我娘是被害死的？”
三夫人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当年你娘本就不可能入苏府，你父亲和你祖母策划了一切。我知道我今天说的话，你可能会半信半疑，但你可以在你拿到你娘的遗物后，你娘临终前叮嘱过我。”
烛火“噼啪”爆响。祠堂一时静得诡异。
三夫人临走前，告知苏明璃，“明璃逃出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明璃...你还好吧？”夕日有些担心道。
苏明璃身子微微发颤，“无事，我等老夫人明日把娘的遗物交给我。”
“倘若，娘的死真的和苏家有关...”苏明璃眼中迸发狠意，“那我定要让他们一家子血债血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