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这天,李青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她睁开眼,发现身边的被窝己经空了,枕头上残留着淡淡的药草香。院子里传来有节奏的"咚、咚"声,像是木棍敲击地面的声响。
她披衣起身,推开窗户,晨风夹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王轱辘正在梨树下练习走路,单拐支撑在右侧,左腿僵硬地向前挪动,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练多久了?"李青趴在窗台上问。
王轱辘抬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没多久。"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但眼神比半年前明亮了许多。
李青端了盆热水出去,蹲下身给他擦汗。她的手指抚过丈夫松弛的颈部肌肉,那里曾经结实得像块石头。王轱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昨晚......"他的声音低哑,"我表现还行?"
李青的耳根顿时烧了起来。昨夜的情景在脑海中闪回——王轱辘难得主动,虽然动作笨拙,却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激情。她故意板起脸:"马马虎虎吧,比前晚强点。"
王轱辘的耳尖红了,拄着拐往屋里走:"今天菌生要去县里签约,我得去看看合同。"
李青望着丈夫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自从开始康复训练,王轱辘的腿虽然还是不太灵便,但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连房事都渐渐找回了感觉。
晒场上,合作社的早会刚刚开始。七叔公坐在太师椅上打盹,菌生正给大伙讲解新签的销售合同。少年穿着笔挺的白衬衫,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活脱脱一个小王轱辘。
"王叔!"看见王轱辘过来,菌生赶紧让出主位。
王轱辘摆摆手,在旁边的条凳上坐下:"你讲,我听着。"
李大勇站在人群最后,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自从王轱辘把部分股份转给菌生,这个曾经莽撞的汉子变得沉默了许多。
会后,李青正在民宿前台核对账目,大勇媳妇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青妹子,听说你家老王......"她挤眉弄眼,"能行了?"
李青的钢笔尖在账本上戳出个小洞:"你听谁说的?"
"全村都知道了!"大勇媳妇拍着大腿,"七叔公说你家床板响得比打雷还热闹!"
李青的脸"腾"地烧了起来。她早该知道,青山村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中午吃饭时,七叔公拄着拐杖来串门,身后还跟着几个合作社的老人。王轱辘正给李青夹菜,看见这阵势,筷子差点掉地上。
"老王啊,"七叔公捋着白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听说你最近......"
"吃饭吃饭!"李青赶紧打断,给老人们盛汤的手微微发抖。
老人们相视一笑,话题转到了春耕上。但临走时,七叔公故意落在最后,塞给王轱辘一个小陶罐:"虎骨酒,每晚一小盅。"
王轱辘的耳朵红得像晒场上的辣椒,却还是把陶罐藏进了怀里。
下午,李青陪王轱辘去后山查看新栽的果树。山路上,王轱辘拄着拐走得有些吃力,但坚持不用她扶。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浑身舒坦。
"歇会儿吧。"李青指着路边一块平整的石头。
王轱辘摇摇头,突然说:"我想试试不拄拐。"
还没等李青反应过来,他己经把拐杖递了过来。阳光下的男人站得笔首,右腿微微发抖,但确实稳稳地立住了。他慢慢抬起左腿,向前迈了一小步,然后又是一步。
"老王!"李青惊呼。
第三步时,王轱辘的身体猛地一晃。李青扔下拐杖冲过去,正好接住倒下的丈夫。两人一起跌坐在草地上,王轱辘压在她身上,呼吸粗重。
"不要命了?"李青捶他的背,却舍不得用力。
王轱辘的头埋在她颈窝里,闷闷地笑:"能走三步,就能走十步。"
李青突然翻身把他压在下面,狠狠吻住他的唇。这个吻带着青草的气息和阳光的温度,热烈得让人头晕目眩。王轱辘的手掌贴在她腰际,粗糙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她浑身战栗。
"回家......"王轱辘声音沙哑。
李青却己经解开了他的衣扣:"等不及了。"
春风拂过山坡,新绿的草叶轻轻摇曳,掩住了那对交叠的身影。远处传来牧童的吆喝声,还有羊群"咩咩"的叫声,却盖不住两颗心跳动的声响。
回家的路上,王轱辘的步子明显轻快了许多。路过甜水井时,几个洗衣的妇人互相使着眼色,窃窃私语。李青知道,不出半天,全村都会知道他们在后山干了什么。但她不在乎,甚至有些骄傲——她的男人又站起来了,无论是字面意义还是引申意义。
晚饭后,梨叶在灯下写作业,菌生来请教王轱辘合同的事。李青泡了茶,看着一老一少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李大勇来接儿子时,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
"轱辘哥,"他最终开口,声音有些哽咽,"菌生跟着你,比跟着我强。"
王轱辘拍拍身边的凳子:"来,看看这个新项目。"
三个男人围坐在桌前,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了一体。
夜深了,李青洗完澡回屋,发现王轱辘己经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七叔公给的虎骨酒,小口抿着。
"真喝啊?"她擦着头发问。
王轱辘把酒盅递过来:"尝尝?"
李青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到胃里,又返上来一股热气。王轱辘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亮,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
她突然到他腿上,湿漉漉的头发扫过他的脸:"今天在后山......"
王轱辘的手抚上她的腰:"没尽兴?"
李青的回答是一个炽热的吻。虎骨酒的烈性在两人唇舌间传递,烧得人神志不清。王轱辘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动作比从前利索了许多。
"腿......"李青有些担心。
"没事。"王轱辘咬住她的耳垂,"今晚让你看看,什么叫宝刀不老。"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床上画出一道银线。老梨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曳,仿佛在见证这场迟来的春天。
第二天清晨,李青浑身酸痛地醒来,发现王轱辘己经不在床上。院子里传来"咚、咚"的声响,比昨天更有力,更有节奏。
她推开窗户,看见王轱辘正在练习走路——不拄拐,一步,两步,三步......第五步时他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阳光洒在他身上,为那满头白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晒场上,七叔公正在给年轻人讲农事。看见王轱辘走来,老人故意大声问:"虎骨酒管用不?"
王轱辘的耳根红了,却挺首腰板回答:"还行,就是劲儿太大,床板受不了。"
众人哄笑起来。李青站在不远处,看着丈夫在阳光下谈笑风生的样子,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暴雨中背她过河的年轻人。岁月带走了他的敏捷,却赋予了他另一种力量。
中午,李大勇夫妇来串门,带了一篮子新鲜鸡蛋。大勇媳妇拉着李青的手,神神秘秘地问:"虎骨酒真那么管用?我家大勇也想试试......"
李青笑着指向厨房:"七叔公那儿还有一坛。"
下午,合作社开春耕动员会。王轱辘站在台上讲话,虽然还拄着拐,但声音洪亮,精神抖擞。菌生在一旁补充细节,少年眼中的崇拜藏都藏不住。
散会后,李青挽着王轱辘的胳膊慢慢往家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融在了一起。
"累不累?"她轻声问。
王轱辘摇摇头,突然停下脚步,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谢谢你。"
"谢什么?"
"没放弃我。"
李青捏了捏他的手臂,那里己经有了久违的肌肉线条:"傻子,井在人在。"
甜水井这时泛起了细微的涟漪,倒映着天边的晚霞和井边那对相携而行的身影。春风拂过,吹皱了水面,却吹不散那紧紧相依的倒影。在这个普通的村庄里,一个关于坚守与重生的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