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哒——!我的芦花鸡又下河滩去了!"
我提着竹篮追到芦苇荡,冷不丁被水光晃了眼。青石板上蜷着个人影,湿漉漉的长发像墨汁泼在宣纸上,孔雀蓝的光泽顺着水流进我鞋底。
"姑娘的鸡在这儿。"那声音像玉磬敲进泉水里。墨发少年抬起脸,水珠正顺着他鼻尖往下滚,睫毛上凝着晨露似的碎光。他怀里抱着我的芦花鸡,衣襟半透粘在锁骨上,金丝雀羽毛簪子斜插进发辫,银链子缠着脖颈没进衣领。
我后退半步踩到鹅卵石:"你、你是水鬼?"
"水稚鸟。"他指尖转着青铜铃铛起身,翠色缎带缠过小臂,铃音惊起满滩白鹭,"我叫玄翎,昨夜刚在你们村后莲塘筑巢。"怀里的芦花鸡扑棱着要啄他耳垂,青金石坠子晃出水波纹。
玄翎突然凑近,琥珀色瞳孔裂着冰纹:"你们人类女子真奇怪,听说我们族里雌鸟能娶五位夫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发间睡莲水晶簪叮咚作响,"要试试当水娘子么?管吃管住还能看水上舞。"
我抓起竹篮转身就跑,河滩上七零八落全是鸡蛋。玄翎赤脚踩进浅水,鲛绡衣摆浸了金晖:"喂!你蛋都不要了?"他弯腰时银链子垂进水面,睡莲水晶正巧托住颗滚落的鸡蛋。
那天起我总在鸡窝旁捡到湿漉漉的鸟羽。有时是沾着虹彩的翠羽,有时缀着青铜铃铛的缎带缠在篱笆上。最离谱的是某天掀开鸡笼,三只母鸡尾巴上都别着珍珠母贝鳞片。
"说过多少次别给鸡戴首饰!"我举着亮片追到莲塘。玄翎正在水面旋身,金丝雀羽簪甩出水帘,半透鲛绡裹着晨雾:"这是我们族求偶的聘礼!"他指尖凝出水珠弹在我额头,"笨丫头,见过拿东海鲛珠下聘的妖怪么?"
我抹着水渍愣住。他忽然从发间拔下那支金丝雀羽簪,晨露顺着银链滴在我手背:"真要抢亲早把你拖进莲塘了。"琥珀瞳仁映着呆立的我,"听说人类讲究三媒六聘?"他甩着湿漉漉的孔雀蓝发尾笑开,"等着,明天就让族里送二十担莲藕当聘礼!"
那天之后,我家鸡窝开始隔三差五出现缀着水晶的芦苇编花轿,母鸡们顶着珍珠冠在院里踱步。玄翎依旧日日来讨鸡蛋,只是发间银链愈缠愈多,说是按他们族规,每求一次亲就要添根链子。
"再缠下去要变银项圈了。"我舀着喂鸡的粟米。玄翎正蹲在篱笆上编水草,青铜铃铛系在脚踝叮咚响:"怕什么,我们水稚鸟能活三百年。"他忽然把编好的翠色缎带抛过来,惊起满地芦花鸡,"等你变成老太太,我背你去莲塘看小辈们跳求偶舞。"
夕阳给河滩镀上珠母光泽时,我总瞧见玄翎赤脚踩水。金丝雀羽簪摇碎满池霞光,鲛绡衣袂掠过的地方,虹彩水膜在莲叶间舒展。或许哪天该告诉他,二十担莲藕早被做成藕粉丸子,就藏在灶台边的陶罐里。
"笨丫头,莲藕丸子甜么?"玄翎倚着老槐树抛接青铜铃铛,银链缠着新折的并蒂莲,"族老说人类婚书要按红指印。"他突然俯身把冰凉的莲花贴在我耳后,"等秋汛过了,带你去云梦泽取鲛绡裁嫁衣。"暮色在他孔雀蓝发尾流淌,金丝雀羽簪坠着的水珠突然凝成珍珠,"怕我活太久?"他笑着把珍珠塞进我掌心,"等你看腻三百年的莲塘月色,我自会化成晨雾散在你坟头青苔上。"
《捡蛋遇仙记》简介:
河滩芦苇荡浮着碎金般的光,少女提篮追赶总爱乱跑的芦花鸡,却撞见青石板上蜷着位湿漉漉的异族少年。孔雀蓝长发浸透晨雾,银链缠着脖颈蜿蜒入衣,他抱着扑棱的母鸡轻笑,发间金丝雀羽簪晃碎一池春水。自称水稚鸟精的玄翎总爱往鸡窝塞缀水晶的鸟羽,拿鲛珠当弹珠打少女额角,说要照着人类规矩下二十担莲藕聘礼。
莲塘涟漪藏着会发光的求偶舞,母鸡顶着珍珠冠在篱笆下踱步,少年赤足踩碎霞光,将青铜铃铛系上少女手腕:“怕我活三百年太久?等你看腻莲开莲落——”他忽然摘下半透明的鲛绡披在她肩头,琥珀瞳仁裂开狡黠的冰纹,“便把你种的藕全炸成丸子,噎得我陪你去轮回。”
晨雾与夕照交替漫过草垛,湿漉漉的鸟羽仍在鸡笼里闪着虹彩。灶台陶罐悄悄积攒着晒干的莲蓬,或许某天,会等来一位发缠银链的新郎,掀开蒸笼说笨丫头,该用东海鲛珠熬藕粉汤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