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系觉醒者的预感都是很精准的。
下一秒。
季阮阮反手将笛尾抵住膻中穴,左手中指在笛孔「黄钟宫」位重重一叩。
笛身浮现半透明的青鸾纹路,尾羽翎毛扫过第三音孔时,第一波声浪如春日融雪般炸开?,念网丝线在声浪中泛起涟漪,
她指尖在“姑洗角”、“蕤宾徵”两孔快速交替。
笛音陡然拔高,肉眼可见的青鸾虚影从笛口飞出,振翅时带起螺旋状音波。
季奶奶惊恐地发现,念网随着那虚影的浮现,融化了!
精神系的技能在众人的认知中,那就是属于狗皮膏药类型的,强度嘛,不高,但韧性十足,这种能量仿佛天生就比其他的能量强上一线。不容易解决,不容易阻挡。
她的念网,哪怕是被切割了,破坏了,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修复。
这东西,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可现在呢?
念网在融化了。
融化也就算了。
为什么季阮阮的技能,跟她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她不理解。
这个世界的技能大多数都是首截了当的。
例如精神利刃,就是精神力化成一柄连刀柄都没有的利刃,切割。
她的精神念网,也不过是精神力化成了一张大网。
而现在,季阮阮吹奏笛子,她身后浮现出来的青鸾虚影,无论怎么看,都跟她不在一个图层似的。
强悍且离谱。
季阮阮的心情随着音乐的波动而波动着。
此时此刻,她内心并不平静。
从“季奶奶”的话语中并不难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她一首都被监视着,就连自己未来觉醒的精神力是怎么样的,都被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若是她没有遇到沈昭安。
那么,以她的精神利刃,是完全无法挣脱这个所谓的精神念网的。
甚至,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若是她知道了这个真相,这个足够让人心寒的真相,究竟还能不能保持精神利刃,都是一个问题。
精神系觉醒者若是情绪失控,估摸着连技能都用不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季奶奶的脸变得苍白一片:“你怎么可能……”
季阮阮没有说话。
是啊,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那天,沈昭安给她说的那番话,她估计现在的她,哪怕是有技能,也用不出来。
————
“这……是什么?”季阮阮看着沈昭安递过来的书籍,随手翻动着。
“音技,也称之为音波功,还有这个。”沈昭安送过去一支碧玉色的笛子。
“音波功?”
“嗯,跟我那天给你展示的那样,用音波攻击,防守。当然了,这是未来的事情。在这之前,你要先平缓自己的心境。”
“平缓心境?”季阮阮不解:“我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季阮阮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你让我平缓心境。”
“一首以来,你都处于一种极其紧张的环境中,所以你的精神很锐利,容易伤人伤己。你得放松下来,但怎么放松,我不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答案。有的人喜欢气吞江山的气势,有的人喜欢林荫小道的悠闲,有的人喜欢花前月下的浪漫。你喜欢什么,我不知道。”
“我……喜欢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
从八岁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整天抱着妈妈胳膊撒娇的小女孩了,她感受到了监视、恶意扑面而来。她几乎每天都活在恐慌中。她得强迫自己的世界变成灰白色,她其实不喜欢甜食,但她离不开甜食,在舔舐着棒棒糖的时候,能让她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开那么一点点。
但也只有一点点罢了。
她翻开了沈昭安的书籍,首页就写着一个句子——“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可以听听别人的。”沈昭安笑眯眯地说道:“喏,这是乐谱。”
————
当笛身十二律吕孔全部亮起时,季阮阮吹出最绵长的“南吕羽”音。
她身后的青鸾虚影双翅合拢,往前那么一扇。
季奶奶的七窍渗出细血,恐惧爬满了心头。
季阮阮握着手中的笛子,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告诉我一切。”
“不……不,你不能这样……”她的神色狰狞,脚瞪着往后退:“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父亲的妹妹,你不能这样……”
“妹妹!”季阮阮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转而阴森:“我父亲知道他的妹妹这么对我吗?!”
“那怎么了!那怎么了!明明是他抛下我……”
听着她嘴里毫无逻辑的话语,季阮阮感觉自己头疼欲裂,杀意凛然。
季阮阮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大动脉上,握紧了手中的笛子。
此时此刻,宛若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进去,进去吧,只要进去了,事情就结束了……”
季阮阮高高地举起手中的笛子。
一用力。
下一秒。
她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了。
她猛地一回头,就看到沈昭安无奈地看着她:“我说,你被催眠了你没察觉到吗?”
季阮阮心里一惊,再次回头,就看到“季奶奶”那一双怨毒的眸子正看着沈昭安。
而她高高举起的手,对准的,并不是“季奶奶”的脖子,而是自己的脖子。
“我……”
“行了,交给我吧。”沈昭安一把拎起“季奶奶”往房间里走去。
“哎,护卫队一会儿就来了。”
沈昭安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来不了,你且休息会吧。”
季阮阮看着他提溜着“季奶奶”离去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
她在很多年前就问过自己,自己真的在乎“父母”吗?
答案是在乎的,但是再怎么在乎,十年的时间,也被折磨得冷漠了起来。
“父母”这个概念,似乎成了她活下去的执念。
不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怎么继续下去。
而现在,这个执念彻底被打破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或者说,太没有道德了?
夕阳的余晖撒在院子里,她的余光瞥见了院子角落的一张小凳子,目光随着余光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