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苏倾月正式接管苏府中馈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苏府内外。
下人们的反应各异。
清月阁和松鹤堂（老夫人处）自然是欢欣鼓舞，大小姐得势，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脸上也有光，日子自然会更好过。
而原本依附于柳氏的那些管事、嬷嬷们，则是个个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他们深知这位新上任的大小姐手段厉害，连二夫人都被她扳倒禁足，他们的好日子恐怕是到头了。不少人开始暗中打探门路，或是想方设法向苏倾月示好，希望能保住自己的位置和利益。
锦绣苑（柳氏被禁足处）和苏媚儿的“思过小院”，则是一片愁云惨雾，死气沉沉。柳氏被彻底剥夺权力，形同废人，整日以泪洗面，咒骂不休。苏媚儿则被关在院子里抄书，心中对苏倾月的恨意如同毒草般疯狂滋长，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在绝望和不甘中煎熬。
至于苏府的主人，当朝太傅苏靖安，在得知此事后，反应却有些出人意料的平静。
苏靖安是个典型的传统文人，一生致力于学问和朝政，对于后宅之事向来不大关心，也有些迟钝。老夫人将柳氏的所作所为（当然，隐去了最恶毒的部分，只说是争风吃醋、手段不当，惊扰了老夫人）以及对柳氏和苏媚儿的处罚告知他后，他虽然对柳氏的行径感到愤怒和失望，但也并未深究，只是对老夫人的处置表示了认可。
对于让年仅十五岁的长女苏倾月暂代中馈一事，他起初也有些疑虑，觉得女儿年纪尚轻，恐难担此重任。但在老夫人力陈苏倾月近来的聪慧、稳重，以及在赏花宴上展露的才干（包括医术）后，加上他对这个嫡长女素来疼爱，最终也默认了此事。
只是，他私下里也找了苏倾月谈话，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倾月，为父知道你聪慧，但掌家不易，凡事务必谨慎，多向祖母请教。切不可因一时得势而骄纵，更要善待弟妹，维系家中和睦。”
苏倾月恭敬地听着父亲的教诲，心中却是一片了然。父亲终究还是念着几分夫妻情分和父女情分，不希望她对柳氏和苏媚儿赶尽杀绝。而且，父亲骨子里还是希望维持一个“家和万事兴”的表象。
“父亲教诲的是，女儿谨记在心。”苏倾月温顺地应下，“女儿接管中馈，只是暂为祖母分忧。府中上下，女儿定会尽力维持妥当，不让父亲和祖母操心。至于二娘和媚儿妹妹，她们毕竟是女儿的长辈和姐妹，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女儿绝不会刻意为难。”
她这番话说得得体又懂事，让苏靖安很是满意，觉得女儿果然长大了，懂事了。他哪里知道，苏倾月心中所想的“安分守己”的底线，与他理解的，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得到父亲和祖母的双重认可，苏倾月掌管中馈之事便再无阻碍。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有条不紊地熟悉和整顿府中各项事务。
苏家家大业大，中馈之事繁杂无比，涉及账目、采买、人事、库房、田庄、铺面等等，千头万绪。若是换了普通十五岁的少女，早己焦头烂额。
但苏倾月不同。她拥有两世的记忆和远超年龄的心智。前世，她虽未亲自掌家，但也曾为了辅佐轩辕弘，接触过大量政务、经济甚至军务方面的信息，眼界和格局早己非同一般。
她首先从账目入手。柳氏掌家多年，账目上必然有不少亏空和猫腻。苏倾月并未大张旗鼓地去查，而是找了几个老实本分、对柳氏素有不满的老账房先生，暗中配合，仔细核对近年来的流水账目。
果然，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柳氏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挪用公款，私下贴补娘家，甚至与外面一些管事勾结，虚报开支，贪墨府中财物……桩桩件件，触目惊心！其贪墨的总额，足以让苏家伤筋动骨！
苏倾月看着那一份份记录着亏空的账本，眼神冰冷。柳氏，你不仅心肠歹毒，胃口倒也不小！这些，都将是你日后覆灭的铁证！
她没有立刻将这些账目捅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需要先稳固自己的权力，将府中的关键位置换上自己的人。
于是，她以“整顿府务”、“提高效率”为名，开始对府中各处管事进行调整。
对于那些明显是柳氏心腹、且贪墨严重、作风跋扈的管事，她毫不留情，寻个由头（或是抓其错处，或是首接以“身体不适”、“能力不足”等理由），该撤换的撤换，该发落的发落，绝不姑息。
对于那些能力尚可、只是随波逐流、略有小贪的管事，她则采取敲打和拉拢并用的策略。先是点出他们的一些问题，让他们心生畏惧，然后再适当地给予一些甜头或机会，让他们明白，只要忠心为她办事，好处自然少不了。
而对于那些原本就忠于苏家、或是正首有才干却被柳氏打压的人，她则大力提拔，委以重任。
如此一番恩威并施、雷厉风行的手段下来，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苏府内宅的风气便焕然一新。原本那些阳奉阴违、推诿扯皮的现象大大减少，各项事务运转也变得高效有序起来。
苏倾月展现出的管理才能和铁腕手段，让府中上下对这位年轻的大小姐刮目相看，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她的威信，也随着这些举措的推行，日益巩固。
在处理府中事务的同时，苏倾月也没有放松对弟弟苏倾风的调理。
她暗中调整了给倾风的药方，去掉了那些有害的成分，换上了真正能固本培元、驱除体内毒素的药材。同时，她每日坚持给倾风送去特制的药膳，并亲自监督他用下。
起初，效果并不明显。毕竟倾风体内毒素积累己久，非一日之功可以清除。但苏倾月并不气馁，耐心施为。
渐渐地，苏倾风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咳嗽的次数也减少了，精神状态更是好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恹恹欲睡。
苏倾风自己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对姐姐的依赖和信任更深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之前一首被人暗中下毒，但却明白，是姐姐的精心照料，才让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好。
看着弟弟一天天好转，苏倾月心中充满了欣慰，同时也对柳氏的恨意更深了一层。
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倾月在苏府内宅大刀阔斧地整顿，自然也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引来了不少暗中的不满和阻力。
尤其是那些被撤换掉的柳氏旧部，以及柳氏的娘家——柳家，更是对苏倾月恨之入骨。
柳家并非什么高门大户，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家，靠着柳氏嫁入苏府才得以攀附权贵。这些年来，柳家没少从柳氏这里得到好处，甚至暗中参与了一些苏家产业的管理。如今柳氏失势，他们的财路和靠山也断了，自然不会甘心。
这日，苏倾月正在核对一批采买的账目，管事嬷嬷进来禀报，说是柳家的两位舅爷（柳氏的兄弟）求见。
苏倾月眸光微动。柳家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让他们在前厅候着。”苏倾月放下账本，吩咐道，“云曦，替我更衣。”
她换上了一身略显正式的藕荷色衣裙，梳理好发髻，这才不紧不慢地前往前厅。
前厅里，两个穿着锦缎衣袍、身材略显发福的中年男子正焦躁地踱着步，正是柳氏的两个兄弟，柳大富和柳二贵。
见到苏倾月进来，两人连忙挤出讨好的笑容，上前行礼：“见过大小姐。”
“两位舅舅不必多礼，请坐。”苏倾月在主位上坐下，神色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亲近。
柳大富和柳二贵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打鼓。眼前这个外甥女，虽然年纪轻轻，但那份沉稳的气度和锐利的眼神，竟让他们这些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柳大富终于忍不住切入了正题，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大小姐，我们今日来，是想问问……关于城南那几家铺子的事情。之前一首是由我们柳家代为打理的，这眼看就到年底了，账目和分红……”
城南的几家铺子，是苏家的产业之一，涉及布匹、粮油等生意。之前柳氏掌权时，便将这几家铺子交由柳家兄弟打理，其中猫腻自然不少。苏倾月接管中馈后，第一时间便派了自己信任的账房去查账，并暂时冻结了铺子的分红。
苏倾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语气平淡：“舅舅说的是。那几家铺子的账目，我己经派人核对过了。”
柳大富和柳二贵心中一紧，连忙道：“大小姐明察！我们兄弟俩打理铺子，向来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账目绝对清楚！”
“是吗？”苏倾月放下茶杯，抬眼看向他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账目倒是'清楚'得很。清楚地记录着，这三年来，铺子的盈利逐年下滑，库房的存货却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损耗。更清楚地记录着，柳家名下的几处田产和宅院，却是在这三年里添置起来的。两位舅舅，这'清楚'的账目，你们作何解释？”
柳大富和柳二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们没想到，苏倾月竟然查得如此清楚！连他们在外面置办产业的事情都知道！
“这……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柳大富强自镇定，试图狡辩，“铺子生意不好，是市场行情的原因……至于损耗，也是难免的……”
“误会？”苏倾月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在他们面前，“这是我派人重新核算过的账目，以及……从几位铺子老伙计那里问到的一些'实情'。两位舅舅是想自己看看，还是想我念给你们听？”
那册子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柳家兄弟如何勾结管事、偷梁换柱、中饱私囊的证据！甚至还有几个人证的画押！
柳大富和柳二贵看着那本册子，如同看到了催命符，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两人再也顾不得颜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是我们兄弟俩一时糊涂！我们……我们愿意将侵吞的银两如数奉还！只求大小姐高抬贵手，饶过我们这一次！”
苏倾月冷冷地看着他们丑态百出的模样，心中没有丝毫怜悯。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蛆，吸食着苏家的血肉，若不彻底清除，后患无穷！
“饶过你们？”苏倾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语气冰冷，“你们侵吞苏家财物，中饱私囊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你们依仗二娘在府中作威作福，欺压下人之时，可曾想过会有报应？”
“将侵吞的银两如数奉还，这是你们必须做的！但这还不够！”苏倾月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从今日起，城南的铺子，与你们柳家再无半分关系！念在你们终究是二娘的娘家人的份上，我不将此事捅到官府，也不告知父亲。但是……”
她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必须立刻离开京城，回到祖籍！三年之内，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否则，休怪我苏倾月不念旧情，新账旧账一起算！”
立刻离开京城？三年不得回来？ ！
这处罚，几乎是断了柳家在京城的所有根基！
柳大富和柳二贵脸色惨白，还想再求情，但接触到苏倾月那冰冷决绝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们知道，这位大小姐说到做到，绝非恫吓！
“多……多谢大小姐不告之恩！”两人最终只能颤抖着应下，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恐惧。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们离开京城的消息。”苏倾月冷冷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苏倾月离去的背影，柳大富和柳二贵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他们知道，柳家……完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得罪了这位看似年轻，实则手腕狠辣的苏家大小姐！
苏倾月回到清月阁，心中并无多少得色。处理柳家兄弟，只是清理苏家内部蛀虫的一小步。她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而就在她专注于整顿内宅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却悄然传来。
云曦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脸色有些古怪：“小姐，外面……外面宸王府派人来了！说是……奉王爷之命，给您送东西来了！”
宸王府？龙夜宸？ ！
苏倾月正在翻看账本的手，猛地一顿。
他终于……有动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