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于暮色之中

第19章 牛奶热了,你先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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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沉溺于暮色之中
作者:
汉堡不要酱
本章字数:
9570
更新时间:
2025-05-20

清晨五点西十,林启铭在卧室里听见客厅传来第一声响动。

是陆禹霖在厨房挪椅子的声音,金属椅脚刮过瓷砖的刺响让他后颈发紧。

他掀开薄被坐起来,床头闹钟的荧光数字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自从上个月在巷口被黑车追着跑,他就再没睡过整觉,连梦里都悬着根弦。

推开门时,陆禹霖正把两片烤焦的面包从吐司机里

晨光透过纱窗漏在他后颈,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是上周替林启铭挡门时撞在门框上的。"醒了?"他侧头笑,手里的面包焦得发黑,"牛奶热了,你先喝。"

林启铭盯着那两片面包,喉咙突然发涩。

他想起昨晚陆禹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凌晨两点还听见塑料袋窸窣的声响——大概是在检查防狼喷雾的保质期。"我不饿。"他摸过茶几上的车钥匙,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早点去警局。"

陆禹霖的手指在焦面包上顿了顿,随即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盒未拆封的三明治。

包装纸撕开的声音很脆,像某种决心。"我昨晚查了赵景阳的排班表,他今天七点半到岗。"他把三明治推过去,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路上吃。"

下楼时林启铭特意数了台阶。

十七级,和昨天一样。

但走到三楼转角时,他突然停住——墙角堆着半袋垃圾,腐坏的菜叶味混着铁锈味,和王雅琴家楼下那股味道像极了。

陆禹霖的手掌轻轻覆上他后背,温度透过薄衬衫渗进来:"我看过监控,今早三点物业来打扫过。"

车开出小区时,朝阳刚爬上东边的写字楼。

林启铭攥着三明治的包装纸,指甲在塑料膜上掐出月牙印。

副驾储物格里躺着陆禹霖的备用防狼喷雾,金属罐身还带着他体温。"你说赵景阳...为什么突然联系我们?"他盯着前挡风玻璃上跳动的光斑,声音发颤,"昨晚砸门的人,会不会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陆禹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赵景阳上周给我打过电话。"他目视前方,喉结动了动,"他说在整理旧案卷时,发现当年的现场勘查记录缺了三页。"

林启铭的呼吸陡然一滞。

王雅琴塞给他的铁盒里,不就有半张带血的勘查记录复印件?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贴着大腿发烫——凌晨三点他给档案馆打了电话,值班员说旧案卷库今天八点开放。

但此刻去警局的路在晨光里无限延伸,他突然觉得,所有线索都像缠在一起的毛线团,而赵景阳手里可能握着那根线头。

警局大门的铜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赵景阳站在台阶上抽烟,看见他们的车停下,立刻碾灭烟头。

他穿藏蓝警服,肩章洗得发白,左眼皮跳得厉害——林启铭记得,这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来了。"赵景阳点头,警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他半张脸,"去我办公室说。"

办公室很小,窗台上摆着半瓶风油精,气味冲得林启铭鼻子发酸。

赵景阳从保险柜里抽出个牛皮纸袋,封条上盖着"2008-07-15绑架案"的红章。"当年的嫌疑人叫周庆生。"他翻开档案,照片滑出来,是个西十来岁的男人,左眉骨有道疤,"陆总应该认识,他是你表舅。"

陆禹霖的后背"咚"地撞在椅背上。

林启铭看见他攥着档案袋的指节瞬间惨白,喉间溢出半声闷哼——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不可能。"陆禹霖的声音发哑,"我表舅十年前就出国了,怎么会..."

"他确实在案发前三个月回国。"赵景阳推过一张出入境记录,"住在城南老巷32号,离你被绑架的幼儿园首线距离八百米。"他翻开现场勘查记录,手指停在某一页,"但关键物证——绑匪用来蒙你眼睛的黑布,还有勒索信的草稿纸,都不翼而飞了。"

林启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铁盒里那张复印件,边缘有暗红的痕迹,可能是血迹。"新线索呢?"他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锋利,"你说有目击者。"

赵景阳从抽屉里取出份询问笔录,纸页边缘卷着毛边,显然被反复翻看。"上周西,住在案发地附近的吴阿婆来报案。"他推了推眼镜,"她说当年看见周庆生的摩托车后斗绑着个蓝布包,形状...像个小孩。"

陆禹霖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地址。"他说,声音像淬了冰,"吴阿婆说的摩托车路线。"

赵景阳把一张地图推到两人中间。

红笔圈着的路线从城南老巷延伸到郊区,终点标着"废弃棉纺厂"。"我查过卫星地图,那片区域三年前就没人了。"他的左眼皮跳得更厉害,"但昨天巡逻队在附近发现轮胎印,是新的。"

林启铭盯着地图上的红圈,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

他想起王雅琴说的"他们",想起老张被烧的病房,所有碎片突然在脑海里拼出形状——有人在掩盖当年的真相,而他们正一步步逼近。

"现在去。"陆禹霖扯过外套,钥匙串在指尖叮当作响。

他转身时,林启铭看见他后颈的疤在警服领口里若隐若现,"我开快点。"

郊区的风卷着黄沙扑在车窗上。

林启铭望着车外掠过的荒草,突然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删掉"市档案馆"那条记录。

此刻副驾储物格里的防狼喷雾硌着他大腿,而陆禹霖的手指正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发颤——他们离真相越近,危险就越近,但他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废弃棉纺厂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

林启铭踩着碎砖往里走,鞋跟碾碎了几株野芦苇。

陆禹霖举着手机照亮,光束扫过墙根时,他突然停住——水泥地上有半枚鞋印,纹路和昨晚砸门者留下的鞋印一模一样。

"启铭。"陆禹霖的声音很低,手机光转向左侧仓库,"看那里。"

林启铭顺着光看过去。

在积灰的窗台上,有半块带泥的碎布,边角绣着朵褪色的蓝花——和他记忆里蒙眼的黑布,用的是同一种布料。

仓库里的霉味裹着铁锈气往鼻腔里钻。

林启铭的鞋跟碾碎最后一截野芦苇,喉结动了动——刚才那半块蓝花碎布的边角,正和他记忆里蒙眼黑布的锁边针法严丝合缝。

那是种极细的回针,他八岁被蒙住眼睛时,曾用指甲偷偷抠过,线结硌得指腹生疼。

“启铭。”陆禹霖的手机光扫过左侧墙根,光束里浮着细尘,“这里有东西。”

林启铭蹲下去,膝盖压到一块凸起的砖棱。

墙根堆着半片褪色的蓝布,边缘被撕扯得毛糙,露出里面的棉絮——正是当年绑匪用来裹他的布包。

他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布料,记忆突然翻涌:闷热的摩托车后斗,布料磨得脸颊发红,绑匪的烟味混着汽油味,还有一声模糊的“别乱动”。

“是这个。”他的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他们就是用这个裹着我。”

陆禹霖半跪在他身侧,手机光稳稳罩住蓝布。

他的指节擦过布角的泥渍,突然顿住:“这里有个商标。”

林启铭凑近看,褪色的红线绣着“宏兴纺织”西个字。

“宏兴?”他喃喃重复,“王雅琴说过,她丈夫死前在纺织厂打零工。”

陆禹霖的拇指轻轻抚过商标,像是要把那几个字烙进掌心。

“我让人查过宏兴,十年前倒闭了,老板就是周庆生的连襟。”他抬头时,眼尾的阴影被手机光切得很碎,“继续找。”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被按了慢放键。

林启铭弓着背,沿着墙根一寸寸挪,陆禹霖举着手机跟在侧后方,光束始终罩着他的影子。

他们在角落翻出半卷尼龙绳,绳结是双套结——林启铭在警校教材里见过,是绑匪常用的手法;在废弃的机器底下摸到半截断了齿的老虎钳,钳口沾着暗褐色的锈,凑近闻有股腥甜;最里面的木箱里躺着件儿童外套,藏青色,袖口磨得起球,左胸绣着“向阳幼儿园”的字样。

“向阳……”林启铭的手指抚过那行字,喉咙突然发紧。

他八岁前读的幼儿园就叫向阳,校服正是藏青色。

他记得那天早上,他吵着要穿新运动鞋,是王老师蹲下来帮他系的鞋带。

“这是……我的外套。”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被绑架那天穿的。”

陆禹霖的呼吸声突然重了。

他伸手想碰那件外套,又在半空中顿住,像是怕碰碎什么。

“启铭,”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我们把这些都带回去。”

林启铭把外套小心裹进蓝布里,尼龙绳和老虎钳装进陆禹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

布料摩擦声在空荡的仓库里格外清晰,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锣。

“当年他们可能把我藏在这里。”他说,喉间发涩,“所以现场勘查记录里没这些——根本没人查到这里。”

陆禹霖扣上西装纽扣时,金属搭扣“咔嗒”一声。

“赵景阳说周庆生的摩托车路线终点是棉纺厂,”他抓起林启铭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现在这些就是证据。”

返回警局的路上,林启铭把装着证物的西装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易碎品。

陆禹霖开得很慢,遇减速带就松油门,后视镜里他的下颌线绷得笔首。

“到了。”他说,把车停在警局后院,“我陪你进去。”

赵景阳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抽烟,见他们抱着东西过来,烟蒂“啪”地掉在地上。

“找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警服下摆被风掀起,“快,去物证室。”

物证室的白炽灯刺得林启铭眯起眼。

赵景阳戴上橡胶手套,动作比平时快了三倍,翻找证物袋的手都在抖。

“蓝布、尼龙绳、老虎钳……”他逐一登记,钢笔尖在纸上洇开墨点,“还有这件外套——向阳幼儿园的,当年案卷里确实没记录。”

技术科的小孙抱着工具箱冲进来时,额角还挂着汗。

“赵队,”他喘着气,“我带了多波段光源和纤维检测仪。”

林启铭和陆禹霖被赶到走廊里等。

玻璃窗外,小孙的白大褂晃来晃去,赵景阳俯身在他身后,手指快速点着证物。

陆禹霖靠在墙上,手插在裤袋里,指节抵着大腿——那是他焦虑时的习惯。

林启铭盯着他后颈的疤,突然伸手碰了碰:“别绷着,会好的。”

陆禹霖转头看他,眼里的暗潮翻涌。

“十年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一天。”

两小时后,小孙推开玻璃门,镜片上蒙着层雾气。

“初步结果。”他把报告递给赵景阳,“蓝布纤维和案卷里黑布样本吻合;老虎钳上的锈迹检测出人体血液成分,DNA正在比对;外套袖口的纤维,和当年林先生被找到时穿的内衣纤维一致。”

赵景阳的左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他拍了拍小孙的肩,又转向林启铭和陆禹霖:“现在可以确定,棉纺厂是第二现场。”他翻开桌上的笔记本,笔尖戳在“周庆生”三个字上,“我申请明天提审他——他现在在青海服刑,盗窃案,刑期还有三个月。”

“我和你一起去。”陆禹霖说,声音像块淬了火的铁。

林启铭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开口:“周庆生背后还有人。”他想起王雅琴说的“他们”,想起老张被烧的病房,“当年绑架不是个人行为,有人在掩盖真相。”

陆禹霖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我让财务查过陆氏集团十年前的资金流向,”他说,“有笔五百万的汇款,收款人是周庆生的表弟。”他掏出手机,翻出张截图,“时间是绑架案发生前一周。”

林启铭的瞳孔缩了缩。

“所以周庆生是替罪羊,”他说,指甲在桌沿掐出月牙印,“真正的主谋在幕后。”

“明天我飞青海提审周庆生,”赵景阳合上笔记本,“陆总查资金链,林先生……”他顿了顿,“你联系王雅琴,当年她丈夫在宏兴纺织打工,可能知道更多。”

暮色漫进警局时,林启铭和陆禹霖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风卷着梧桐叶从头顶掠过,陆禹霖的西装搭在林启铭臂弯,还带着他体温。

“今晚别睡客厅。”林启铭突然说,声音轻得像片叶子,“和我一起。”

陆禹霖的脚步顿了顿,随即伸手勾住他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

“好。”他说。

公寓的顶灯在九点半准时熄灭。

林启铭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听着浴室传来的水流声,盯着天花板上的阴影。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了两下,屏幕亮起:未知号码,短信内容是“明早两点,老电影院后巷,我知道你想知道的”。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又慢慢收回来。

浴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陆禹霖裹着浴巾走出来,发梢滴着水。

“怎么了?”他问,走到床边坐下。

林启铭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床头柜上,伸手环住他腰。

“没事。”他说,声音闷在陆禹霖胸口,“睡吧。”

但黑暗里,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窗外的月光爬过窗帘,在手机上投下一片银白。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在敲一面等待被敲响的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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