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映月是清末民间艺人瞎子阿炳创作,依靠两根弦的滑音和颤音,就创作出如泣如诉,荡气回肠的曲子,催人泪下,极具感染力,传颂至今。
在如泣如诉的二胡独奏中,谢水生一家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众人回到家里,胡乱吃了一点东西,马桂莲给死者擦干净身上的血污,陆陆续续去休息。
谢水生满腹心事,他心里最担心的是日军什么时候展开报复,他心里寻思,自己兄弟射杀日本兵的事,迟早会传到日军的耳朵里。
他心里清楚,虽然日军没有在今晚展开报复,但是以日军的尿性,报复是迟早的事,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眼下第一要务,就是安葬自己的父亲,他心里最担心的是,日军会挑这个时候报复自己。
胡思乱想之中,谢水生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兄弟俩披麻戴孝,开始为父亲准备后事。
大清早,谢水生就来到了村子里的苏天德家里。
苏天德今年五十多岁,人称九叔,专门卖棺材为生。
此时,苏天德的棺材铺里空空如也,没有一副现成的棺材。
谢水生恭恭敬敬道:“九叔,我爹被日本鬼子打死了,我想买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苏天德皱眉道:“水生,你来得不巧,现成的棺材都卖完了,如果你想要,最快也要两天。”
谢水生沉声道:“九叔,我以前看你家棺材挺多的,怎么现在就没有了呢?”
苏天德眉头紧皱,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是以前,自从日本人来到这里之后,三天两头就死人,我。。。我根本做不过来。”
他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隐隐带着一丝怜悯:“有人跟我开玩笑说,自从日本人来了之后,我的棺材铺就生意兴隆,说我应该感谢日本人,唉。。。”
他长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道:“他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这个钱。。。我宁愿不要。”
谢水生点了点头,这个苏天德虽然是做死人的生意,但是他还是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和良心,并不是唯利是图之辈。
“九叔,棺材多少钱一副?我先给你钱。”
苏天德摇了摇头道:“其他人买的话两块银元一副,但是你要的话,一块银元拿走。”
谢水生拿出两块银元,塞到苏天德手里道:“九叔,别人给多少钱,我也给多少钱,毕竟你做一副棺材也不容易,你也要吃饭啊!”
苏天德摇了摇头,只拿了一块银元,将另一块银元塞回谢水生手里,沉声道:“九叔我说话算数,说收你一块银元就是一块银元,你就拿着吧!”
谢水生微微一怔,自己一家跟他也是泛泛之交,并没有特别的交情,他为什么要给自己优待?
“九叔,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苏天德左右看了一眼,大拇指一翘,低声道:“你昨天提着一把锄头就跟日本人干,并且还真的打死了很多日本人,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兄弟俩都是好样的,我敬你是条汉子,自愿成本价卖给你。”
谢水生又是一怔,愕然道:“九叔,你怎么知道那些日本人是我打死的?”
苏天德沉声道:“昨天傍晚,你提着一把锄头,口口声声说要跟日本人干,我们村的宋涛和王家裕的王大力,两人偷偷的跟在后面。”
“他们在梅花坳发现,你的锄头竟然劈在一个日本兵的脑袋上,事实证明,这个日本兵真的是你杀的。”
“随后,宋涛和王大力又听到了枪声,他们大着胆子追上去看,竟然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日本兵尸体,一个有八个。“
”他们看到死了那么多人,自己都感到害怕,虽然你们还在跟日本人打,但是他们不敢继续看了,马上回到村子里,这件事都己经传开了,可以说家喻户晓。”
谢水生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的事迹就这么传开了,这么一来,太平县城的日军迟早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按道理来说,日军前来报复,他们一家应该退避三舍,避免日军找到自己,但是谢水生的父亲还没有安葬,却又是一个难题。
谢水生沉思良久,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随机应变,如果日军没来最好,如果日军找上门来,自己就离开躲避。
他预订了一副棺材,随后来到了村里的大地主龚百寿家里。
过两天谢水生要安葬父亲,要请很多人帮忙,他的家里穷得叮当响,没有余粮,需要在龚百寿家里买一点粮食,来招待大家。
龚百寿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他的家占地极广,红砖碧瓦,气势磅礴。
他五十多岁年纪,虽然有点仗势欺人,但是并没有伤天害理,在村子里的口碑不好也不坏。
谢水生走进龚百寿的大门,大声叫道:“龚老爷子在吗?”
“谁啊?”
前面院子里走出来一个虎背熊腰的中老年男子,笑眯眯道:“原来是水生啊!找我有什么事?”
谢水生轻轻鞠了一躬,沉声道:“龚老爷子,我爹过两天入土,到时候要招待各位高邻亲朋,想找你买几袋面粉,还有其他的一些吃的。”
龚百寿点了点头道:“没问题,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你有钱吗?”
谢水生拿出十几块银元,在手里抛了抛:“龚老爷子,你就放心吧!我有钱,不赊账。”
龚百寿看着谢水生手里的银元,眼前一亮,笑眯眯道:“水生,你发财了?怎么有那么多钱?”
谢水生淡淡笑道:“不告诉你,你把东西准备好,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就在此时,龚百寿在县城工作的小儿子龚磊走了过来,笑道:“水生,我知道你的钱从哪里来的。”
谢水生心里一凛,皱眉道:“三少爷,此话怎讲?”
龚百寿笑眯眯道:“大家都知道,你昨天晚上杀了很多日本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钱就是从日本兵身上搜来的,我说的没错吧?”
谢水生心里一凛,没想到龚磊一眼就道破了真相,自己倒不能小看了他。
他忽然冷笑一声:“三少爷,你昨天晚上深夜从县城回来,真是辛苦啊!”
龚磊心里有鬼,支支吾吾道:“我娘身体不好,我做儿子的回来看看她很正常吧!”
谢水生点了点头道:“我理解,那三少爷准备在家住几天啊?”
龚磊笑道:“说来也怪,我一回家,我娘的身体就好了,我准备今天下午就回县城。”
谢水生眉头一皱,沉声道:“三少爷,我求你一件事,不要将我杀日本鬼子的事告诉县城的日本人,行吗?”
龚磊自己知自己事,做贼心虚,支支吾吾道:“水生,你。。。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我跟日本人不熟。”
谢水生冷笑一声:“三少爷,你骗骗你自己可以,可不要骗我,你昨天深夜都能出城门,你说你跟日本人不熟?”
龚磊脸色微变,吞吞吐吐道:“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我为了回来看我娘,给了看守城门的日本兵两个大洋才出来的。”
谢水生沉声道:“你不承认就算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给日本人通风报信,让我爹能正常下葬。”
龚百寿皱眉道:“磊儿,逝者为大,不管你和水生有什么矛盾,在这件事上还是不要为难他。”
龚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摇了摇头道:“爹,我不是那样的人。”
谢水生眼神如电,冷冷的盯着龚磊:“三少爷,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如果让我知道谁向日本人高密,我一定杀了他,我说到做到。”
龚磊瞳孔收缩,谢水生掷地有声,他连日本兵都敢杀,还有什么他不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