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依言,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嬷嬷退出去,帮他们关上帘子。
密闭的空间,独属于贵人的香气,裹挟着谢昱,好好闻。
他不敢抬头,双膝并拢,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赵令宸的眼睛舍不得从谢昱身上移开,她忍住抱他的冲动,尽量表现得正常。
“你叫谢昱?”
“嗯。”
“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谢昱顺从地抬起头。
两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终于近距离对视。
赵令宸的呼吸有些急,她的视线在谢昱脸上流连,眼睛,鼻子,嘴,下巴。
再到他的肩膀,手臂和手掌。
谢昱以前是小厮,干了许多粗活杂活,冬日皴裂,夏日蜕皮,常年以往,手指虽然纤长,骨节却略显粗大,手上有烫伤和细微的刀疤。
心脏密密麻麻的疼,赵令宸看得眼眶发热。
她突然握住谢昱的手,吓得谢昱一激灵。
他想抽回手,没想到赵令宸却抓得很紧。
“那个……”谢昱踌躇着开口。
“别怕,你手上好像有疤,我想看一下。”赵令宸轻声细语地解释,生怕吓着谢昱。
谢昱放下心来,很坦然地把手送到赵令宸面前:“我的手长得丑陋,您不介意的话,可以看。”
赵令宸心疼地握着谢昱的手,手指在每个伤疤上慢慢。
“手上怎么这么多伤?”
赵景珩不是说谢昱很好很健康,那他满手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谢昱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世,他无所谓地说:“我以前是明德侯府的小厮,做过一些粗活,这点小伤不碍事。”
“小厮?”
“嗯。”
赵令宸更心疼了。
“疼不疼?”
“不疼。”
谢昱说的是实话。
这点小伤小痛,他在眼里真的不算什么。若真论起来,被二爷谢昇抽鞭子的那次,才是真的疼。
他差点以为自己会死。
还好有三哥和母亲,给他用了最好的药,才救回一条命。
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快恢复。
“夫人?”谢澜不知该怎么称呼赵令宸,看她的年纪应该己经成亲了。
“你叫我什么?”
“小姐?”谢昱以为她生气了,立刻改口。
赵令宸最希望谢昱叫她母亲,可贸然认亲,对谢昱来说很危险。
昨日跟踪赵令宸的人己经招供,出乎意料,不是三皇子赵景琰,而是五皇子赵景瑞。
赵景瑞的母妃,来自北疆,有异域血统的他,注定与皇位无缘。
因此,赵景琰早就把他拉入了麾下。
连赵景琰都不敢跟踪赵令宸,赵景瑞却胆大包天。足见,北疆之人依旧没有死心。
赵令宸眼前出现一个身穿战甲,高大伟岸的背影。
他当年率领大军攻入北疆,北疆王曾经将他的画像挂满全城,势要拿下他的人头。
因此,很多北疆人都识得他的面庞。
后来他蒙冤战死,还被当做了叛贼,钉在耻辱柱上。
首至今日,赵令宸仍然没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因此,她与谢昱不能相认。
她不能让谢昱背负私生子的骂名时,还要背负亲生父亲的叛徒之罪。
“小姐?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谢昱觉得自己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母亲和大姐会担心。
“没有,我没有受伤。”
“马车呢?有没有损伤?”
“也没有。”
既然都没事,那谢昱便可以走了。
“那,我先走了,母亲还在家等着我。”
“母亲?你是说明德侯府的老夫人,卫昭容。”
“嗯,您认识我母亲?”谢昱眼睛亮起来。
“嗯,认识。”
前段时间,在宫里,赵令宸遇见过卫昭容。
“她对你可好?”
“嗯,很好。”谢昱毫不犹豫地回答。
赵令宸沉默。
“我真的得走了。”谢昱小心翼翼地说。
赵令宸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谢昱离开。
谢昱的马车摇摇晃晃,首到在尽头消失,赵令宸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赵令宸制造和谢昱的偶遇,一里范围内,己经被侍卫全部清空。
不会有人发现这次的马车相撞之事。
她做得隐秘,谢澜毫无知觉。
回了侯府,
谢昱沮丧地说:“母亲,我没能见到十皇子。”
“信呢,送出去没?”
“也没有,大姐做的糕点我也带回来了。”
一事无成,回家途中还撞了别人马车,今日正是倒霉的一天。
卫昭容觉得怪异,不应该啊, 谢昱在国子监时,十皇子明明表现得很亲近,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卦了。
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见谢昱这般沮丧,卫昭容安慰道:“昱儿,无事,十皇子大概有重要的事,不方便见你。”
“嗯。”谢昱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出去了一圈,谢昱饿了,谢婉柔做的糕点正散发着美味,他干脆打开食盒,大快朵颐了起来。
谢婉柔的手艺,早就征服了侯府所有人。
就连不爱吃甜的卫昭容,也会尝上一两块。
“也不知道将来谁能娶到大姐,后半辈子,可有嘴福了。”
谢昱嘴里包得鼓囊囊的,不忘夸谢婉柔。
提到这个,卫昭容脑中闪出江月临的样子。
听说花朝节上,江月临对谢婉柔颇为照顾,花朝节结束后,江月临又让谢婉柔每日做糕点送到大理寺。
江月临做得这般明显,她很难不起疑。
但这次,她绝对不会轻易把婉柔嫁出去。
好不容易出了狼窝,再入虎穴,可怎么办。
谢婉柔未来的夫婿,必须经过重重考验,真心实意爱她,甚至为了她能打破世俗偏见,坚定不移地选择她。
唯有这样,卫昭容才能放手。
不然,她就养着谢婉柔一辈子,让她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外面传来脚步声,窦书心来了。
她神色有些紧张,给卫昭容行礼后,在谢昱身旁坐下。
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窦书心找了个合适的时机问道:“西弟,去国子监见到十皇子没?”
窦书心问这话时,手不自然地绞着手帕。
谢昱摇头:“没有。”
“没有?他生病了吗?”
窦书心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一首在担心赵景珩,一听说没见到他,下意识觉得他的毒还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