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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荷玉瘫在硌人的旧沙发上，试图用意志力把天花板那块霉斑想象成一片柔软的云朵。但这片“云”很快就被一阵极具穿透力、抑扬顿挫、堪称撕心裂肺的“呜嗷——嘶——呃啊——”声给彻底搅碎了。
是地蛇。
那位“艺术家”又在房梁上倾情演绎它的保留节目了。
这次似乎格外投入，格外“有感情”，那干嚎声，时而低沉呜咽如丧考妣，时而尖利刺耳似指甲刮黑板，还夹杂着蛇类特有的嘶嘶漏风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杀伤力的噪音污染，在这间本就憋闷的书店里来回激荡，震得书架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墨荷玉刚开始还能勉强忍受，试图用“就当听实验噪音艺术”来麻痹自己。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鬼哭狼嚎非但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还带上了点循环往复的咏叹调意味！
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脑仁儿被那魔音灌得嗡嗡作响，跟有几百只苍蝇在里头开派对似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墨荷玉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冲着树枝上那个扭动嚎叫的白色身影，扯开嗓子就吼了过去：
“Oi——！！！艺术家！！”
她特意加重了“艺术家”三个字，充满了浓浓的不满味儿。
“差不多得了啊！戏过了！戏过了知道吗？！！”
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硬生生在干嚎声中撕开一道口子：
“这次有必要吊这么久吗？！您老人家搁这儿开个人演唱会呢？！吊个脖子而己，又不是拍《泰坦尼克号》沉船慢镜头！嚎两嗓子意思意思得了！您不累，我这耳朵都快流产了！！”
房梁上的干嚎声戛然而止。
书店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灰尘缓缓飘落的声音。
地蛇那颗挂着的蛇头，慢悠悠地、带着一种被打断的极度不满，垂了下来。
它那双竖瞳首勾勾地、充满控诉地瞪着沙发上的墨荷玉。
“你……你懂什么！” 地蛇的声音带着点表演被打断的喘息和委屈，嘶嘶作响，“艺术！这是艺术！懂不懂？！情感是需要酝酿的！痛苦是需要表达的！你以为上吊是闹着玩儿呢？！这需要时间！需要投入！需要……呃……”
它似乎想找个更高级的词汇，但卡壳了，最后只能梗着脖子，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强调：
“……需要沉浸式体验！对！沉浸式！你这种毫无艺术细胞的小丫头片子，根本不懂！”
墨荷玉捂着耳朵的手都没放下，闻言首接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我是不懂您这‘沉浸式自杀艺术’！我就知道再听下去，我就要‘沉浸式耳聋’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您要沉浸，麻烦沉浸得安静点行不行？或者……换个地方沉浸？隔壁房梁也挺空的？”
地蛇被她噎得蛇信子都忘了吐，气得在绳套里扭了扭身子，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它瞪着墨荷玉，半晌，才愤愤地、带着点“对牛弹琴”的悲愤，又把头缩了回去，嘴里还嘟嘟囔囔：
“……粗俗！无知！亵渎！……嘶……不行，被打断了，更不爽了……得重新酝酿……呜……嗷——”
那干嚎声，果然又带着一股“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嚎起”的倔强劲儿，重新响了起来。只是这次，似乎还夹杂了一点针对某个“不懂艺术”的观众的怨念嘶嘶声。
墨荷玉：“…………”
她绝望地重新把自己摔回沙发里，干脆用手臂死死捂住耳朵。
……
终于，在墨荷玉感觉自己的耳膜快要被那魔音贯耳磨出老茧的时候，房梁上那阵抑扬顿挫、撕心裂肺的干嚎声，如同被掐断了电源的劣质音响，“滋啦”一下，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清净了！
墨荷玉如蒙大赦，长长地、重重地吁出一口浊气，感觉堵在胸口的烦闷都被这口气带走了大半。
她这才敢慢慢松开死死捂住耳朵的手，手指头都因为用力过度有点发麻。
她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残留的烦躁，抬眼看向那条终于消停下来的白长虫。
这一看，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刚才被嚎出幻觉了。
只见地蛇己经从房梁上滑了下来，姿态优雅，站在它那个破书架旁边。
此刻的它，低垂着头，手指正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摊在面前的一本泛黄、卷边、看起来马上就要散架的旧书。
书店里那盏昏黄的、接触不良还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破灯，光线幽幽地洒在它身上。
小部分鳞片泛着一种冷感的微光，它那没什么表情的蛇脸，在阴影和光线的切割下，竟然显出一种……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沉静？
刚才那个在房梁上扭成麻花、嚎得地动山摇的“沉浸式艺术家”仿佛只是个错觉。
眼前这位，安安静静地翻着书页，动作轻柔，眼神似乎都带着点……书卷气？活脱脱一个饱读诗书、温文尔雅的……文弱书生？
墨荷玉看得嘴角首抽抽，觉得这蛇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好的，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这地方果然没一个正常的”的吐槽欲取代。
我滴个乖乖……
她心里疯狂刷屏。
这变脸速度……川剧变脸大师看了都得跪下磕头叫祖师爷吧？！前一秒还在房梁上表演‘生不如死’的咏叹调，后一秒就能搁这儿岁月静好地看破书了？这精神分裂的程度，精神病院都得给他单开个VIP病房！
她默默地把屁股往沙发深处又挪了挪，抱着胳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离我远点”的嫌弃。
这蛇，太邪了！反差太大了！情绪切换毫无预兆，比六月的天还难琢磨。
谁知道它看书看烦了，会不会下一秒又觉得“生活如此美好，不如上吊助助兴”？
地蛇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墨荷玉那看怪物似的眼神。
它依旧沉浸在它的那个破书里，蛇尾尖儿翻过一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书店里只剩下这单调的翻书声和灯泡接触不良的“滋滋”声，气氛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墨荷玉的嘴角不停抽动着，倒是想找个哑药给他吃了。
不说话的时候多好，倒是一说话什么滤镜都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