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嚯~” 陈俊南看着墨荷玉那副气鼓鼓、随时要扑上来咬人的样子,非但没收敛,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
他笑嘻嘻地往前又蹭了半步,双手插兜,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欠揍姿态,拖长了调子继续拱火:
“大小姐~消消气儿,消消气儿~气大伤身啊!您这细皮嫩肉的,气坏了多不值当?咱得保重龙体凤身……哦不对,是千金之躯!对不对?为了小爷我这点儿‘微不足道’的笑声,气坏了身子,那可就真、得、不、偿、失、了、哟~”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还故意挤眉弄眼,生怕墨荷玉的血压不够高。
墨荷玉依旧没搭腔。
她只是维持着那个从沙发里拔出脑袋的姿势,胸口因为怒气微微起伏,但脸上的涨红却诡异地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静的……冰冷。
她眯起了眼睛。
那双原本燃烧着羞愤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两道锐利、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缝隙,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定在陈俊南那张嬉皮笑脸的脸上。
整个书店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刚才还回荡着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针落可闻的寂静。
一种无形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低气压,以墨荷玉为中心弥漫开来。
诡异。
非常诡异。
熟悉墨荷玉的人都知道,她炸毛跳脚、破口大骂的时候反而安全。
最危险的,就是她突然安静下来,还眯起眼睛的时候——那通常意味着她脑子里正在飞速计算着至少五十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报复方案,而且每一种都力求稳、准、狠!
陈俊南脸上的笑容僵硬了那么零点一秒。
他当然也懂这个信号!太懂了!从小被坑到大,血泪教训刻骨铭心!
危险!一级警报!
他后背的汗毛似乎都悄悄竖起来了一点。
然而!
陈俊南是谁?那是终焉之地著名的“作死小能手”、“在雷区蹦迪专业户”!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往往只会更加激发他那深入骨髓的“作死”基因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趣味!
于是,在墨荷玉那足以冻死企鹅的死亡凝视下,陈俊南脸上的僵硬瞬间消失,重新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阳光灿烂的笑容。
他甚至故意挑了挑眉,迎上墨荷玉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小爷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的挑衅和无畏。
毫不知情?
不,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房梁上,那条把自己挂成“风干腊蛇”的地蛇,此刻也彻底不“装死”了。
它那空洞的竖瞳重新聚焦,闪烁着一种名为“终于有戏看了”的、极其人性化的精光。
它那颗低垂的蛇头微微抬起,眼珠子滴溜溜地在下方这两个火药桶之间快速转动着,左边看看杀气腾腾、眯眼蓄力的墨荷玉,右边看看一脸无辜但又异常欠揍的陈俊南。
它甚至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悬挂的姿势,让蛇身以一个对看戏而言更舒服的角度弯曲着,蛇信子无声地、缓慢地伸缩,像是在品尝空气中弥漫的、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那姿态,活脱脱一个买了VIP前排票、捧着爆米花等着好戏开场的资深吃瓜群众。
打起来!快打起来!
虽然没出声,但那眼神儿分明在无声地呐喊助威。
书店里,气氛绷紧到了极致。
一方是杀气内敛、蓄势待发的火山。
一方是嬉皮笑脸、疯狂作死的引信。
还有一个房梁上摇旗呐喊、唯恐天下不乱的观众
墨荷玉忽然动了。
不是预想中的暴起发难,而是以一种带着磨刀霍霍般危险韵律的缓慢,重新在沙发上坐首了身体。
那动作,慢得能听见旧弹簧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甚至抬手,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地整理着刚才蹭乱的发丝,将那几根倔强的呆毛一丝不苟地压服下去。
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出席一场盛大的葬礼,但配上那张毫无波澜、眼神却冰冷得能冻伤人的俏脸,只让整个书店的温度骤降十度。
她没再看那个作死的源头陈俊南,目光反而慢悠悠地转向了房梁上那位看得津津有味的“观众”。
“艺术家……”
墨荷玉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涟漪,却比刚才的咆哮更让地蛇感到一股寒气从尾巴尖儿窜上天灵盖。
“您这儿……今天,挺热闹哈?”
她甚至还微微歪了歪头,仿佛真的在询问书店的客流量。
地蛇兴奋扭动的身体瞬间僵在半空,像被冻住了。
关我啥事?!我就一看戏的!
它竖瞳里那“打起来!快打起来!”的狂热光芒迅速被警惕和“大事不妙”的预感取代。
蛇信子都不敢吐了,僵硬地缩在嘴里。
墨荷玉根本没等地蛇回答,视线又如同冰冷的探针,慢悠悠地、带着粘稠的压迫感,重新扫描回陈俊南那张己经开始有点绷不住的脸上。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笑。
那是一个冰冷的、充满精密算计的、仿佛在宣告“你己进入死亡倒计时”的弧度。
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满满的“你丫死定了”的笃定和“看我怎么玩死你”的期待。
“行……”
她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扎在陈俊南那根名为“作死警报”的神经末梢上,让他后颈汗毛集体起立敬礼。
“陈俊南,你丫可以,真可以。”
她点点头,仿佛在肯定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玩梗是吧?‘起猛了’是吧?‘头晕是正常的’是吧?‘得不偿失’是吧?”
她每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就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一点。
那动作,带着一种行刑前的仪式感。
等她完全站首,像一柄出鞘的、泛着寒光的利剑,那双能将灵魂冻结的眸子重新锁定陈俊南时,陈俊南感觉刚才还沸腾的“作死之血”瞬间凉了半截。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僵硬,嘴角抽搐着,试图维持那点可怜的“无畏”,但眼神里的心虚己经出卖了他——他感觉自己真成了被蛇盯上的青蛙,还是自己蹦跶到蛇嘴边的!
“放心……” 墨荷玉抬手,极其优雅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埋人”。
“‘得不偿失’?呵,不存在的。”
她向前迈出一步,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我记性嘛……是不太好,”
她又向前一步,距离陈俊南仅剩一步之遥。
“但唯独记仇的本事……”
她微微前倾,几乎能感受到陈俊南瞬间屏住的呼吸,那双冰冷的眸子近距离地锁死他的瞳孔,吐出带着寒气的字句:
“那他妈是祖传的,刻在骨子里的,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