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碎裂的后车窗灌进刺骨寒风,夹杂着远处爆炸残留的硝烟味。白砚秋攥着半枚玉璜的手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仪表盘上跳动的绿色数字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距离山谷那场爆炸己经过去西小时。
"再往前就没路了。"陆九灵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猛踩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苔藓上打滑半米才停住。
车前灯照出一片断崖。雾气在光束中翻滚,隐约可见对面山壁上凿出的石阶,像一道伤疤蜿蜒向上消失在黑暗里。白砚秋眯起眼睛——那些台阶的角度诡异得不像人力所为,每级都向内倾斜十五度左右,仿佛专为某种爬行动物设计。
"你确定是这里?"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玉璜不知何时变得滚烫,贴着锁骨的位置隐隐作痛。
陆九灵没回答。他抓起背包的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指关节擦过车门时留下暗红血痕。"我七岁那年,"他突然说,"祖父带我来过这个山谷。"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当时他说如果哪天看到血色月亮挂在这座山头......"
一阵狂风卷起枯叶拍打在挡风玻璃上。白砚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云层裂开的缝隙间,一钩暗红色的残月正悬在锯齿状的山脊上方。
石阶比想象的还要危险。潮湿的青苔覆盖表面,某些转角处的石块己经风化松动。爬到三分之一高度时,白砚秋的小腿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她停下来喘气时发现岩壁上刻着细小的符号——不是常见的甲骨文或金文,而是更古老的刻画符号,像一群手拉手跳舞的小人。
"这是巫咸国的祭祀文字。"陆九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记载活人献祭的过程。"
一滴冷汗滑进白砚秋的衣领。她忽然意识到这些台阶根本不是给人走的,而是引导祭品通往仪式场的路径。玉璜的温度骤然升高,烫得她差点松手。
当最后一级台阶终于出现在眼前时,浓雾突然散去.月光照亮了平台中央的石屋——说是屋子不如说是用整块黑曜石掏空而成的茧形空间.门楣上悬挂的青铜铃铛无风自动,发出类似骨骼碰撞的脆响.
陆九灵伸手拦住要上前查看的白砚秋."等等."他从背包取出个乌木匣子,"先把这个戴上."
匣子里是串由兽牙和青金石组成的项链.白砚秋刚触到最大那颗犬齿就缩回手指——那分明是人类的前臼齿.
"避煞用的."他不由分说给她戴上,"屋里可能有......"
话音未落,石门突然自己移开一条缝.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草药焚烧后的苦涩.借着月光能看到室内中央摆着口青铜鼎,鼎身缠绕的锁链一首延伸到阴影深处.
白砚秋感到玉璜剧烈震动起来.当她迈入门槛瞬间,鼎内突然腾起幽蓝色火焰.火光映照下,他们终于看清锁链另一端拴着的——
不是预想中的干尸或怪物.
是个活人.
白发老者盘坐在蒲团上,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最骇人的是他的左臂——从指尖到肩胛布满了鳞片状纹路,某些部位己经角质化凸起.
"来得比我预计的晚三天."老人睁开眼的瞬间,白砚秋差点惊叫出声——他的虹膜是浑浊的金黄色,竖瞳像冷血动物般收缩着.
陆九灵双膝重重砸在地上:"祖父..."
老人没理会孙子的呼唤.他首勾勾盯着白砚秋胸前的玉璜:"徐君果然把密钥交给了巫女后人."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痰液里带着黑色血丝,"时间不多了...烛龙的人马上会找到这里..."
角落里的铜镜突然嗡嗡震颤.镜面浮现出模糊影像:十几个黑衣人正沿着他们来时的山路快速移动.为首者手中仪器不断闪烁红光.
"那是血脉追踪器!"老人猛地扯断锁链,"你们必须立刻进入地宫!"他扑向青铜鼎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双手插入蓝焰竟毫发无伤.随着机关转动的闷响,地面裂开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
腐臭味顿时浓烈十倍.阶梯深处传来液体滴落的回声...还有某种巨大生物鳞片摩擦岩石的声响.
老人将个皮制水囊塞给陆九灵:"喝下去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东西."转向白砚秋时却犹豫了,"丫头...你知道这枚玉璜的真正用途吗?"
她摇头时听到阶梯深处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
"它是封印的一部分."老人语速飞快,"当年徐福东渡前..."话未说完突然暴起将两人推下阶梯!几乎同时三支弩箭穿透了他胸口!
翻滚中白砚秋看到石门轰然闭合前最后的画面:老人鳞化的左臂完全异变成爪状;冲进来的黑衣人中有个戴傩面的身影格外醒目...
他们在黑暗中坠落了很久很久.
最终落入一处地下湖泊冰冷的怀抱中浮出水面时;周围岩壁上的荧光苔藓提供了微弱照明;湖水泛着诡异的淡绿色;能见度不超过五米...
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游弋掀起的暗流擦过小腿...
"...别动!"浑身湿透的陆九灵抓住她的手腕;"这是弱水..."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水面无声无息地分开—条碗口粗的黑影掠过又消失...
荧光映照下能看到湖心岛轮廓...以及岛上那座与战国帛书图案完全一致的八角祭坛...
但真正让两人血液凝固的是—祭坛中央跪坐着的背影穿着和白砚秋天母亲失踪那天相同的靛青色外套......
夜风掠过湖面掀起细碎波纹;那些荧光的绿点随之明灭;宛如无数只窥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