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辋川拿出红绸,将它平铺在石台碎片上。
然后,他从内袋取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那天从博物馆「借」来的金凤钗。
他将钗放在红绸旁边,开始按照古籍上的指示,用朱砂在周围画出一个复杂的阵法。
完成最后一道符文时,薄辋川犹豫了一下。
古籍上明确警告,这种仪式需要付出代价——「以血为引,以魂为桥」。
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鹤龄,回来。"
他划破手掌,让鲜血滴在阵法中央。
奇异的是,血没有扩散,而是沿着朱砂画出的纹路流动,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墓室里突然刮起一阵无源之风,石台上的符文亮了起来。
薄辋川感到后颈的印记开始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通过它抽取他的生命力。
他的视线模糊了,呼吸变得困难,但他咬牙坚持着,不肯移开手掌。
"再多一点..."他喃喃自语,感觉意识开始飘远,"拿去吧..."
就在他即将昏厥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他的伤口。
"够了。"
薄辋川抬头,看到一个模糊的红影站在面前。
那身影比雾气还淡,但确确实实是...
"鹤龄?"
"笨蛋。"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想死吗?"
薄辋川想回答,但黑暗己经吞噬了他的意识。
最后的记忆是,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他的脸上,鬼魂也会流泪吗?
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薄辋川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他缓缓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刻又闭上了。
后颈处的符文灼烧般疼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锤子在敲打太阳穴。
"醒了?"
声音从右侧传来,熟悉得让薄辋川瞬间忘记了疼痛。
他猛地转头,动作太急导致眼前一阵发黑。
但足够看清那个坐在病床边的红衣身影。
鹤龄。
不是半透明的幻影,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实实在在的、有血有肉般的鹤龄。
她穿着那套网购的改良汉服,眉间花钿殷红如初,正用一根银簪戳果盘里的葡萄。
"你..."薄辋川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实体化了?"
鹤龄将银簪插回发髻,拿起一颗葡萄塞进他嘴里:"三天了。本宫以为你要睡到地老天荒。"
葡萄的甜味在口中炸开。
薄辋川艰难地吞咽,努力理清思绪:"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墓室...仪式..."
"你差点把自己抽干。"
鹤龄眯起眼睛,"要不是本宫及时阻止,你现在就是一具干尸了。"
薄辋川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颈。
符文还在,但不再灼热,只是微微发烫。
他注意到鹤龄的左手腕上多了一个银镯,款式古朴,上面刻着与墓室顶部相同的符号。
"这是..."
"连接。"鹤龄晃了晃镯子,"你把本宫拉回来,总要付出点代价。"
她倾身向前,突然捏住薄辋川的下巴,"下次再这么不要命,本宫就亲手了结你。"
她的手指温暖而真实,指甲陷入皮肤的轻微刺痛让薄辋川确信这不是幻觉。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道谢?
道歉?
还是问清楚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鹤龄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松开手靠回椅背:"墓室核心毁了,但你的...热情...提供了临时替代品。"
她指了指银镯,"这个平衡了能量流动。只要不离开你太远,本宫就能维持实体。"
薄辋川的大脑自动开始分析这段话的科学含义,但被鹤龄用葡萄堵了回去:
"别想了。这不是你那套科学能解释的。"
病房门突然打开,一位护士推着药车进来。
看到坐着的薄辋川,她惊讶地瞪大眼睛:"薄教授!您终于醒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检查监护仪,"您昏迷三天了,张局长来了好几次..."
她的目光扫过鹤龄,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态度:"这位是...?"
"我妻子。"薄辋川脱口而出。
护士和鹤龄同时看向他,前者恍然大悟,后者挑眉不语。
"怪不得贺女士坚持要守在这里。"
护士微笑着记录数据,"您失血过多,但生命体征稳定。张局长说等您醒了,有重要会议需要参加。"
薄辋川点头。
护士离开后,病房陷入尴尬的沉默。
"妻子?"鹤龄玩味地重复,"薄教授撒谎都不打草稿了?"
薄辋川的耳根发热:"身份掩护。你的身份证上地址和我一样。"
"哦?"鹤龄从袖中抽出那张身份证,"那这个「贺龄」也是你精心挑选的?"
薄辋川拒绝回答,转而问道:"什么重要会议?"
鹤龄的表情严肃起来:"那个老东西——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玩意儿——失踪前留了后手。他伪造了一些证据,指控你故意损毁墓室,掩盖重大发现。"
她冷笑一声,"学术委员会明天要召开听证会,据说要取消你的发掘资格。"
薄辋川闭了闭眼。
这正是他预料中的发展,但亲耳听到还是让胃部一阵绞痛。
十多年学术声誉,毁于一旦。
"你打算怎么辩解?"鹤龄好奇地问。
"不辩解。"
鹤龄挑眉:"就这么认了?"
薄辋川看向窗外:"墓室必须永久封闭。如果这是我的代价,我愿意付。"
鹤龄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愚蠢。"
她站起身,红袖轻拂,"不过...本宫欣赏这种愚蠢。"
她飘然离去,留下薄辋川独自思索那个笑容的含义。
次日清晨,医生勉强同意薄辋川出院参加听证会,条件是必须坐轮椅。
当他到达文物局会议室时,里面己经坐满了人——
学术委员会的元老、各大高校的考古系主任、媒体代表...
甚至还有两位文化部的官员。
张局长站在门口,脸色凝重:"辋川,情况不妙。陈教授...呃...失踪前提交的报告对你很不利。"
薄辋川点头,自己推着轮椅进入会议室。
窃窃私语立刻响起,几位昔日同僚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他安静地移动到被告席,面无表情地等待审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