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厨房纱窗漏进来时,简嘉正把最后一块曲奇摆上烤盘。
烤箱“叮”的一声轻响,她刚要抬手去取,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攥住。
“林叔说今天不用做下午茶。”周连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起未散的低哑,指腹蹭过她被烤箱烘得泛红的手背,“跟我去客厅。”
简嘉回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那潭水昨夜还浮着层冷霜——她记得他给她换锁时,指节抵着她掌心的力度,像要把那些被小玲偷走的信任感重新按进她骨缝里。
此刻霜色褪尽,只剩某种温沉的笃定,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客厅落地窗前,奶白色毛线团在简嘉膝头滚了滚。
她捏着竹针的手有些发颤,竹针尾端还挂着半朵没织完的云纹——这是要给周连琛新定制的羊绒大衣配的毛袜,针脚比往次密了三倍。
“在抖什么?”周连琛的声音像片落在她发顶的羽毛。
他坐在对面单人沙发里,西装搭在臂弯,白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怕我?”
“不是。”简嘉低头盯着毛线,竹针在指间转得更快。
“昨天...小玲说的那些话。”她喉结动了动,“她说喜欢看你看我们的眼神。”
周连琛忽然笑了。
他倾身拿过她膝头的毛线团,指腹碾过柔软的绒线:“你猜我看她时在想什么?”
不等回答,他便接着道,“我在想,她躲在花园喂猫时,口袋里藏着我书房的监控器;她给你递豆浆时,指甲缝里沾着你储物柜锁芯的铜锈。”
简嘉的竹针“啪嗒”掉在地毯上。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他深褐色瞳孔里翻涌的暗潮:“你...早就知道?”
“知道她收了沈婉儿的钱,知道她偷配你储物柜的钥匙,知道她昨天故意在你面团里掺盐。”周连琛把毛线团放回她膝头,指尖顺着她手背往上,扣住她手腕,“但我等她自己露出尾巴。”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简嘉顺着声响望去,看见几个保姆提着菜篮从侧门出去——往常这时候该是她们轮休,但今天林叔特意说“去新开的超市采购”,连向来爱偷懒的王姐都被老赵催着上了车。
“她们...”
“去城郊的超市了,车程两小时。”周连琛松开她手腕,从西装内袋摸出张泛黄的信纸拍在茶几上,墨迹晕开些微的水痕,“这是我让人仿沈婉儿笔迹写的,内容是‘事成后汇三百万,别再联系’。”
简嘉盯着那张纸,后颈泛起凉意:“你把它...”
“放在小玲枕头底下了。”周连琛指节敲了敲自己腕表,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九点十五,“现在,她该上楼了。”
三楼佣人房的木地板在小玲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
她攥着钥匙的手全是汗,钥匙串撞在门框上的动静让她心跳漏了半拍——林叔说今天所有保姆都去采购,可她分明听见简嘉的烤箱响过,那个蠢货难道没跟大部队走?
不,不可能。
小玲抹了把额角的汗,踮脚凑近简嘉房间的门缝。
里面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看来那丫头被周连琛叫去客厅了。
她迅速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门。
枕头下的信纸边角露了出来。
小玲扑过去抓起纸,指甲在纸背刮出两道白痕。
沈婉儿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在孤儿院,就是这个女人往她手里塞了五千块,说“去周氏当眼线”。
可这次的金额突然涨到三百万,足够她把弟弟从那个破县城捞出来,送进贵族学校...
“咔嚓。”
小玲猛地抬头。
墙上的监控摄像头红灯闪了闪,像只蓄势待发的眼睛。
她手一抖,信纸掉在地上,慌乱中去捡时,指腹重重按在墨迹未干的“沈”字上,留下个清晰的指纹。
“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沈婉儿的消息:“东西拿到了?”
小玲盯着指纹,突然笑了。
她把信纸塞进胸衣,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又蹲下身,将简嘉的旧工牌从床底拽出来——这是她上周趁简嘉洗澡时偷的,本想栽赃她私藏雇主物品。
现在正好,把工牌和信纸一起塞进简嘉的储物柜...
“小...小玲?”
惊惶的尖叫从门口传来。
小玲猛地回头,看见简嘉攥着毛线团站在门外,眼眶通红:“你在我床底翻什么?”
“我...我帮你找工牌!”小玲手忙脚乱把工牌往身后藏,却撞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水顺着桌沿滴在信纸上,将“三百万”三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简嘉望着地上的狼藉,又看向小玲胸衣里露出的半张信纸,突然想起周连琛今早塞给她的钥匙。
她摸出钥匙串,转身跑向走廊尽头的储物柜。
“咔嗒。”
锁孔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简嘉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她的围裙、保温杯,还有...半盒没吃完的牛轧糖——那是周连琛前天让林叔从法国带回来的,说“比你烤的曲奇差远了”。
“简小姐!”
老赵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他举着平板冲上来,屏幕里正播放着监控画面:小玲踮脚翻枕头的动作,按在信纸上的指纹,藏工牌的慌乱。
“少爷让我把这个给你看。”老赵把平板转向简嘉,画面里周连琛坐在客厅,正垂眸织着什么——仔细看,竟是她落在沙发上的毛线袜,针脚歪歪扭扭,像团被揉皱的云。
员工大会的水晶吊灯刺得小玲睁不开眼。
她望着台上老赵投影的监控录像,听着林叔慢条斯理念出她账户里三笔来自“沈氏贸易”的转账记录,突然扑向简嘉:“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个保姆,凭什么让他给你换锁,给你送黑卡,凭什么他看你的眼神像看...像看命!”
简嘉被推得撞在墙上,后腰传来钝痛。
她望着小玲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昨天清晨那杯豆浆——那时豆浆的热气糊在杯壁上,像层会呼吸的雾。
原来最甜的糖衣里,裹着最毒的药。
“凭什么?”
低哑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周连琛倚着门框,手里捏着那只织坏的毛线袜,指节泛着青白,“凭她在我高烧40度时守了我三天三夜,凭她发现我对芒果过敏后,从此厨房再没出现过芒果,凭她在所有人说我是疯子时,蹲下来平视着我说‘没关系’。”
他走向简嘉,将毛线袜轻轻套在她腕间:“更凭我乐意。”
深夜的落地窗外,月亮像枚被擦得发亮的银币。
简嘉窝在周连琛怀里,听着他心跳一下一下撞着她耳骨。
他颈间还留着员工大会时喷的雪松香水味,混着她织袜子用的羊毛脂香,像道不会散的结界。
“你是我唯一愿意相信的人。”他低头吻她发顶,“从你说‘没关系’那天起。”
简嘉伸手圈住他腰,指尖触到他后颈未消的薄汗——她知道他今天在监控室守了两小时,知道他让林叔查沈婉儿的账户时,指节捏得泛白。
“那你要答应我。”她仰起脸,眼泪蹭在他下巴上,“以后...别一个人扛所有事。”
周连琛的喉结动了动。
他刚要说话,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老赵发来的照片:小玲被保安押着往门外走,怀里紧抱着个带锁的日记本,封皮上沾着她刚才挣扎时蹭的口红印。
简嘉凑过去看,隐约看见日记本扉页写着“致小宇”——那是小玲弟弟的名字。
她刚要开口,周连琛却合上手机,将她的脸按回自己胸口:“明天再想这些,现在...只看我。”
月光漫过窗帘,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落了层温柔的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