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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王翰林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老脸紧绷。
昨夜朔野驿馆那边的动静搅得他几乎未眠。
李小宝神清气爽，领着杨算盘，在驿馆门口候着。
“王大人，昨夜歇息得可好？今儿咱们先去鄙处的农田看看。”
杨算盘哈着腰：“大人您慧眼如炬，我们这小地方，全仰仗大人提点。”
王翰林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心道：
指点？
我看你们是想给老夫灌什么迷魂汤！他倒要看看，这鸟不拉屎的凉域，能种出什么金疙瘩来！
一行人出了镇子，往所谓的“农业示范区”走。
王翰林心里早有准备，估摸着就是几块稀稀拉拉、蔫头耷脑的庄稼地，顶多比寻常百姓家的强点有限。
可真到了地头，王翰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好家伙！
放眼望去，一马平川，绿油油的庄稼铺天盖地，那长势，比他娘的江南鱼米之乡的水稻瞅着都精神！
玉米秆子粗得跟小孩儿胳膊似的，上面挂着的玉米棒子，个个得快要炸开。
旁边还有些他不认识的作物，也是一片生机勃勃。
田垄整齐，沟渠纵横，清水潺潺流动。
“这……这……”
王翰林指着那片绿得发亮的田地，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这他娘的是凉域？这比他老家后花园的菜地都肥沃！
杨算盘见状，连忙凑上前，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王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都是托了咱们李将军的洪福！
李将军心怀万民，不忍见凉域百姓受苦，说是……说是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海外仙山求来了神农爷当年用过的种子，还有那什么……息壤！
对，息壤！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宝贝！
不然，就凭凉域这穷山恶水，哪能长出这般庄稼？”
李小宝在一旁揣着手，脸上挂着“都是侥幸”的谦虚笑容，心里却在嘀咕：
“息壤？杨扒皮这老小子，编故事的本事见长啊，回头得给他加工钱。”
王翰林听着杨算盘这套神神叨叨的说辞，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海外仙山？
神农种子？
息壤？
糊弄鬼呢！
他王翰林在翰林院待了半辈子，什么古籍秘闻没瞧过？
这些玩意儿，哄哄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他冷哼一声，甩开杨算盘，迈步走进田间。
这老御史仔细观察，发现一个现象：
某些区域的空气似乎比别处，温度也略有不同，不少作物叶片上挂着露珠。
可头顶烈日炎炎，并无云彩。
“怪了……”
王翰林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地西下扫视。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田埂旁，一个用油布半掩的一个物件。
那东西约莫半人高，黄铜打造，结构复杂，上面有转动的齿轮和细管，正对着一片秧苗喷洒水雾。
水雾到处，秧苗叶片上的露珠更显丰盈。
旁边几个作方士打扮的人，正拿着纸笔，对着那“法器”和秧苗记录。
“那是什么？”王翰林心头一跳，快步走过去。
李小宝不紧不慢跟上：“王大人明鉴。”
他拱了拱手，“此乃‘聚水凝露阵’，配合神种使用。
凉域干旱，小子特请了几位高人布下此阵，汇聚水汽，凝结甘露，滋养仙种。
那几位便是主持阵法的高人。”
王翰林何等人物，博览群书，对墨家机关、鲁班奇术亦有涉猎。
他盯着那“聚水凝露阵”，越看越觉得不对。
此物，齿轮转动间自有章法，绝非寻常术士的玩意儿。
他甚至能感到，那黄铜器物内部，有某种能量在流动。
王翰林眯起眼，“本官能否近前一观？”
“大人请便。”
李小宝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翰林走到那“法器”前，伸出枯瘦手指，在冰凉的黄铜外壳上轻敲。
“叩叩。”闷响。
他又从袖袋摸出琉璃放大镜，对着喷头和齿轮仔细察看。
片刻，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取出一柄银槌，对着几个连接处不轻不重地敲击，侧耳倾听。
“嗯……”王翰林沉吟。
这东西，与其说是阵法，不如说是某种精密机关！
李小宝看着王翰林拿着小锤子在那“小型可控人造小气候仪”上敲敲打打，嘴角抽了抽，心想这老头还真是个技术宅。
王翰林研究了半晌，虽然还是没彻底搞明白这“法器”的运作原理，
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这地里的庄稼长得好，那是实打实的！
百姓能吃饱肚子，那也是千真万确的！
“李小宝此人，行事不循常规，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
王翰林心中暗忖，
“但其所为，似乎……皆求实效。
格物致用，格物致用……莫非，这便是他口中‘深意’的一部分？”
这位铁面御史，头一次对自己的某些观念，产生了一丝松动。
接下来，李小宝又引着王翰林去了养殖区。
当王翰林看到那些膘肥体壮、油光水滑，数量让他咋舌的猪牛羊时，下巴差点掉地上。
这些牲口，一个个跟吹了气似的，母畜的产崽率也高。
他甚至看到一个石槽，栏圈污水流进去，再从另一端流出来时，竟变得清澈了不少，腥臭味也淡了许多。
杨算盘又在一旁吹嘘是李将军请来的“兽神爷爷”显灵，还有“净水神石”镇压污秽。
王翰林己经懒得去驳斥杨算盘的鬼话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绿油油的庄稼，那些牲口，还有那个能“呼风唤雨”的铜器。
这些东西，任何一样放到中原，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凉域，这个在他印象中荒凉、贫瘠、只配流放罪囚的不毛之地，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他无法理解，却又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那个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手段莫测的李小宝。
王翰林心中震撼之余，对凉域的未来潜力，以及李小宝所掌握的这种种“神秘力量”，不禁生出了兴趣，以及一丝隐忧。
这小子，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