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陈家祠堂的琉璃瓦上,像无数铁弹子滚过天穹。林深抹去紫檀桌上晕开的水渍,指尖划过账本里夹着的青铜器照片——那尊夔纹方鼎的弹孔边缘,还沾着三年前华尔街枪击案现场的硝石粉。
“林先生好眼力。”陈昊的狼牙项链在烛光下幽幽发亮,他推过一匣金条,镂空夹层里露出带编号的美元残片,“云栖古镇改建基金,就差您这股东风了。”
林深没碰金子。他凝视着窗外被洪水淹没的戏台,道具刀枪在浊浪里浮沉如骸骨。三天前,这片水域刚打捞出二十箱贴着“救灾物资”标签的走私芯片——每片都刻着海外基金LOGO的变形体。
叶青梧攥着从洪流里抢回的账簿,防水油布下渗出褐色血渍。她盯着其中一行被朱砂圈出的记录:“七月十七,接收陈氏建材:红松木三百方(内夹带暹罗酸枝三十方)”。
“酸枝木是金三角赌场的专属装修料。”方拓灌了口劣质白酒,烟头烫在账簿空白处,“上周禁毒署截获的货轮,甲板下藏的就是同批木材——里面浇灌了液态冰毒。”
烛火哔剥一跳。叶青梧突然撕开账簿封皮,夹层里飘出半张烧焦的美元——编号尾数竟与林深被冻结的海外账户完全一致。
“他不是猎物,”她将枪拍在桌面,警徽撞出裂痕,“是披着羊皮的狼群首领。”
暴雨声淹没了林深的冷笑:“用文物洗钱?陈老板还在玩老祖宗的把戏。”他翻开《道德经》残卷,露出周玄策血书的“破而后立”西字,指尖敲在青铜鼎照片的弹孔上:“纽约苏富比去年流拍的西周夔纹鼎,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货舱?”
陈昊瞳孔骤缩。他身后屏风突然转开,露出满墙电子屏——全球资本市场的红绿曲线正疯狂跳动。“因为这根本不是古董!”他猛敲键盘,屏幕亮出鼎内壁的高清扫描图:密密麻麻的芯片矩阵闪着冷光,核心处蚀刻着“破军”二字。
“当年国企改组的‘破军计划’,把五千亿国资变成电子幽灵。”陈昊的狼牙项链随喘息晃动,“如今它们寄生在文物里,顺着拍卖行洗白——而您父亲周玄策,就是计划的操刀人!”
林深袖中的狼牙吊坠突然发烫。他想起父亲坠海前夜,烟灰缸里烧了一半的《国有资产评估报告》扉页,也印着同样的青铜饕餮纹。
叶青梧踹开集装箱门的瞬间,酸腐气息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三十根被剖空的酸枝木横陈在地,每根内壁都沾着晶状粉末。角落蜷缩的搬运工胸口插着账册,最新一页粘着半枚带指纹的狼牙吊坠拓印。
“指纹是林深的!”方拓的酒精检测仪亮起红灯,“但他三天前在祠堂...”
话音未落,探照灯如白刃刺破雨幕。子弹击碎叶青梧耳畔的木箱,露出里面鎏金的青铜编钟——钟锤竟是改装过的引爆器。陈昊的狞笑从高音喇叭里炸响:“叶警官,你脚下踩着二十吨硝酸铵!”
林深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狂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渐成合围之势。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枯手将他拽进暗门,周玄策的白袍在霉斑墙上泛出幽光。
“您教的‘将欲废之,必固兴之’,”林深喘息着举起拓印狼牙的纸片,“就是用伪造指纹逼我入局?”
老者轻笑,烛光照亮他掌心完整的狼牙吊坠——裂纹组成了“玄策”篆体。“陈昊截获的走私鼎是赝品。”他蘸着雨水在桌面画出双环套:“真鼎早己熔成金条,铸进了云栖古镇的赈灾功德碑。”
窗外突然火光冲天。码头方向腾起的蘑菇云染红雨幕,冲击波震得经书簌簌翻页,停在“上善若水”的“水”字——那页纸被陈露的血渍泡得。
叶青梧在爆炸前一秒扑进污水渠。灼热气浪掀翻整排货柜,酸枝木在火海里爆裂出妖异的紫焰。她挣扎着爬起时,看见方拓正从焦尸手中抠出半融的手机。
“陈昊...的转账记录...”律师满手血泡地举起屏幕,“一小时前...二十亿美金...汇入林深海外账户...”
火光映亮叶青梧枪口的膛线。她转身瞄准浓烟中浮现的人影——林深的白衬衫沾满泥泞,掌心却托着块功德碑残片,内嵌的金条露出带弹孔的夔纹。
“真鼎铸成的三百根金条,”他将残片抛进火堆,青铜在烈焰中发出凄鸣,“现在物归原主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陈昊的断手突然从瓦砾中伸出,指尖死死勾住叶青梧的裤脚,手机屏亮着最后一条短信:“账本在牧童遥指的杏花深处...”
林深在化为焦土的码头跪下,暴雨冲刷着功德碑上的鎏金大字“慈航普渡”。他在碑座裂缝里抠出本油布包裹的《金刚经》,经文空白处写满加密坐标——每个标记点都对应着古镇文物藏匿处。
经书末页滑落半张照片:童年林深骑在青铜鼎上大笑,背景里穿中山装的男人正抚摸鼎身的“破军”铭文。照片背面是周玄策的钢笔字:“资本无国界,但血有。”
叶青梧的枪口顶住他后脑时,林深忽然将经书按进污泥。火苗窜起的刹那,功德碑里传出古董钟的闷响——子时己到,杏花巷深处传来牧童遥指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