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风声似乎都带上了几分肃杀。
与之前大殿内的唇枪舌战不同,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
华山弟子们分列演武场两侧,神色各异,泾渭分明。
有的年轻弟子,如陆大有之流,依旧是义愤填膺,拳头紧握,恨不得亲自上场教训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匪。
有的则面露忧色,对师父今日一反常态的“好说话”感到深深的不解与困惑。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师父竟然真的答应了这荒唐的比试。
黑风寨那帮乌合之众,则大咧咧地占据了演武场的中央。
他们个个歪盔卸甲,衣衫不整,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的甚至还扛着板斧和开山刀,与华山派弟子们的严整青衫、挺拔身姿形成了极为刺眼的对比。
那股子流里流气的江湖草莽气息,扑面而来。
王旋风更是将那份得意与嚣张写在了脸上,他环顾西周,目光扫过华山弟子,嘴角咧开,仿佛己经预见到自家黑风寨踩着华山派这块垫脚石,一举名扬江湖的辉煌场景。
岳不群负手立于众弟子之前,身姿挺拔,面容沉静,一派宗师气度。
他微眯着眼,看着场中喧闹的黑风寨众人,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他的内心,却早己是波涛汹涌,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
“该派谁上去送呢?”
岳不群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在自家弟子队列中来回扫视。
“令狐冲?不行,绝对不行!”
他立刻在心中否决了这个念头。
“这小子最近剑法精进得邪乎,万一他控制不住那股冲劲,三招两式把对面那票货色给打趴下了,我这精心策划的‘自污’大计岂不是当场泡汤?”
“我可不想再看见他‘为华山争光’了!至少今天,此刻,绝对不行!”
岳不群心中警铃大作。
“劳德诺?哼,这老小子是嵩山派派来的奸细,心思深沉如海,滑不溜丢。”
“万一他看穿了我的真实意图,或者故意在比试中捣乱,从中作梗,那乐子可就大了。”
岳不群对劳德诺的防备,从未松懈。
“至于其他弟子……那些练了‘高危速成功法’的,现在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亢奋,万一哪个不小心超常发挥,把对手给赢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他要的是输!
而且,必须是输得“合情合理”,输得让弟子们觉得他这个掌门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甚至是判断失误!
只有这样,失望感才能累积,KPI才能到手!
目光兜兜转转,最终,岳不群的视线精准地锁定在一个身材中等,面色略显憨厚,甚至带着几分木讷的弟子身上。
此人,正是梁发!
岳不群心中一动:“就是他了!”
“梁发!”岳不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被点到名的梁发,身体明显一个激灵,仿佛被夫子点名回答难题的学童。
他连忙从队列中走出,躬身道:“弟子在!”
岳不群脸上瞬间堆砌起“和蔼可亲”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
“嗯,梁发,你平日练功也算刻苦勤勉。”
这话一出,不少弟子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梁发练功刻苦不假,但天资平平也是公认的。
“今日,便由你先上场,会一会这黑风寨的好汉们。”
岳不群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在安排一场寻常的弟子间喂招。
“记住,友谊第一,比武第二,切不可失了分寸,伤了和气。”
梁发一听这话,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去了不少,嘴唇都有些哆嗦。
让他上场?对付那些看起来就能生吞活剥了他的土匪?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师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声音干涩地应道:“是,师父!弟子……弟子遵命!”
岳不群心中OS己经乐开了花:“梁发啊梁发,我的好徒儿!你可千万别给为师争气啊!上去就给为师漂漂亮亮地输掉!输得越惨越好!最好被人家三拳两脚打趴下,连剑都拔不出来,让我这个当师父的也跟着丢尽颜面!为师的KPI,可就全指望你了!”
宁中则站在岳不群身旁,看得柳眉紧蹙,心中疑窦丛生。
她款步走到岳不群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担忧道:“师哥,这黑风寨的人来者不善,个个凶神恶煞,绝非善类。梁发他……平日武功只能算中规中矩,恐怕远非那些悍匪的对手。还是小心为上,莫要让弟子平白受辱。”
岳不群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模样,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师妹不必多虑。
“师妹放心,不过是寻常切磋而己,输赢皆是寻常事。”
“正好借此机会,也让我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们见识一下,何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免得他们日后坐井观天,不知进取。”
内心OS:“对对对!就是要输!输了才能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眼中英明神武的师父,是多么的‘无能’和‘识人不明’!这波反向教育,我给自己打满分!”
令狐冲在队列中,也看出师父挑选的梁发师弟实力着实平平,甚至在二代弟子中都排不上前列。
让他去对付那些凶悍的土匪,岂不是羊入虎口?
他心中不禁焦急万分,再也按捺不住。
令狐冲踏前一步,抱拳朗声道:“师父!弟子令狐冲,愿为我华山派率先出战!弟子定不堕我华山威名!”
岳不群闻言,脸色倏然“一沉”,锐利的目光如同冷电般射向令狐冲。
在令狐冲看来,这是师父对他不分场合、鲁莽请战的“严厉”眼神与不满。
“胡闹!”岳不群低声喝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身为华山派大师兄,身份不同,岂可轻易出手,平白掉了身份?”
“为师自有周全安排!先让你的师弟们上场历练历练,你在旁边仔细观摩,学习经验!”
内心OS:“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待在下面看戏!今天这场大戏的主角不是你!你要是敢跳上来搅了我的局,坏了我的好事,回头就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一年!不,两年!让你小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令狐冲被师父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呵斥弄得一愣,心中委屈,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怏怏地退了回去。
但他心中的疑惑却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师父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处处透着古怪。
王旋风见岳不群派出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畏畏缩缩、面色发白的弟子出战,心中的得意和轻视更是如同潮水般汹涌。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好!好!岳掌门果然‘谦逊有礼’,还知道给弟子们留些‘历练’的机会!真是深谋遠慮啊!哈哈哈!”
他猛地回过头,对着身后一个身材异常粗壮,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汉子道:“老三,你上!好好陪这位华山派的梁少侠耍耍!给他松松筋骨!”
“记住喽,岳掌门说了,点到即止,可千万别一不小心伤了岳掌门高徒的性命,不然咱们可担待不起,哈哈哈哈!”
那被称为“老三”的汉子狞笑一声,从人群中大步走出。
他一边走,一边活动着粗壮的脖颈和手腕,骨节发出“咔吧咔吧”的骇人声响。
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凶光,死死地盯住了对面的梁发,仿佛一头饥饿的豺狼看见了一只瑟瑟发抖的绵羊。
“嘿,华山派的小崽子,过来!”老三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对着梁发勾了勾手指,语气轻蔑至极,“让爷爷我瞅瞅,你这细皮嫩肉的,有几分本事!”
梁发被对方那股凶悍逼人的气势所慑,脸色更加苍白如纸,握着剑柄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华山众弟子见此情景,无不为梁发捏了一把冷汗。
“梁师兄……他行不行啊?”
“对方看起来好凶悍啊!那胳膊比梁师兄的大腿都粗!”
“是啊,师父怎么会派梁师兄上场呢……这,这不是明摆着……”
一些心思活络的弟子己经开始压低声音小声议论起来,看向岳不群的眼神中,也悄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不解、困惑,甚至还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质疑。
岳不群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心中那叫一个美滋滋!
“好!非常好!就是要这种效果!”
“质疑吧!困惑吧!等会儿梁发一输,你们就会对我这个师父更加失望了!”
“弟子们对我用人能力的质疑,对我决策的困惑,就是我迈向成功KPI的第一步啊!”
他几乎己经能预见到,当梁发“不负众望”地惨败之后,弟子们那一张张写满失望和茫然的脸。
“KPI,我来了!丰厚的奖励,我来了!”岳不群在心中兴奋地呐喊,几乎要手舞足蹈。
然而,他的脸上,却依旧是一片“沉稳如山”与“淡定从容”。
一场在岳不群看来“充满希望”、“前途光明”的切磋比试,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