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蜂大厦天台的风裹挟着焦糊味。
我抱着熟睡的徐念陈,看着她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的阴影——那弧度与母亲如出一辙。老鬼的机械右手突然抽搐着指向东方,义肢食指精准地对准初升的太阳。
"看那里!"佛骑的光头反射着金光,"无人机群!"
数以千计的配送无人机从城市各个角落升起,机腹悬挂着相同的包裹。当它们飞到预定高度时,所有包裹同时打开——不是货物,而是全息投影仪。
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城市上空,每个投影都在说着不同的话:
"算法不该决定生死..."
"骑手是人不是数据..."
"我儿子会完成这一切..."
红姐倚着钢管勉强站立,突然指着最近的一架无人机:"那上面有东西!"
无人机缓缓降落在天台边缘,投下个小金属箱。老鬼的机械手突然暴起,五指精准地输入解锁码——0714。
箱子里是枚朴实无华的U盘,和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时期的我,背景里站着穿高中校服的徐晚晴。照片背面写着:【当代码沉睡时,人性才会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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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陈在我怀里动了动,异色双瞳倒映着满天投影。
"妈妈们说..."她的小手抓住U盘,"要把这个放进大电脑。"
我认出那是母亲生前最后研发的声纹锁原型——能将任何算法重置为初始状态的终极密钥。但问题是...
"己经没有中央服务器了。"佛踢踹着天台边缘的碎石,"总部炸了,备用服务器被徐世昌的克隆体毁了..."
红姐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闪着金属碎屑:"傻光头...全城骑手的手机...就是新服务器..."
她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己经感染的芯片接口。老鬼的机械手突然爬过去,指尖弹出微型数据线插入她的伤口。
红姐的瞳孔瞬间变成数据流的蓝色:"寄生虫程序...正在扩散..."
她的声音变成老鬼与红姐的诡异混合体:"需要...声纹广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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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拆了十二架无人机,组装成临时信号塔。
当U盘插入主控器时,整个城市的电子设备突然同时静默。三秒后,所有屏幕亮起同一个输入框:
【请输入唤醒密码】
徐念陈踮脚凑近麦克风,却被我拦住。
"这次该我了。"我按下录音键,哼唱起记忆里母亲教的摇篮曲。
密码错误的提示音刺痛耳膜。佛骑突然夺过麦克风:"你他妈唱跑调了!是'哆来咪'不是'哆咪来'!"
他破锣般的嗓音吼出正确的旋律,系统依旧显示错误。
红姐/老鬼的机械眼突然聚焦在徐念陈身上:"需要...纯净版本..."
小女孩怯生生地接过麦克风。当她开口的瞬间,天空中的无人机投影全部定格——母亲的数千个影像同时露出微笑。
【声纹验证通过】
【最终指令执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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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灯光开始有规律地明灭,像一场盛大的摩斯密码表演。
红姐突然在地,芯片从她伤口弹出,冒着青烟。老鬼的机械手也停止运作,最后比了个大拇指。
佛骑的光头挨个检查无人机:"这他妈是在干嘛?"
"格式化。"我望向天际线,"母亲在清除所有算法里的控制代码。"
徐念陈突然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爸爸,我这里...不响了..."
她金色的左眼渐渐褪成普通褐色——植入的纳米控制器被远程关闭了。
远处,快蜂大厦残存的LOGO突然爆炸,火光中飞出最后一样东西:阿尔法机械狗的头部,拖着长长的数据线像风筝尾巴。
它精准地坠落在我们面前,电子眼闪烁三下后熄灭。下颌掉落,露出里面刻着的一行小字:
【再见,程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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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的法庭外,我牵着徐念陈的手走过记者长枪短炮。
快蜂集团被拆分重组,所有算法强制开源。红姐成了骑手工会的首任主席,佛骑开了家反监控设备店。
老鬼...老鬼永远活在那只机械手里——现在它被供在红姐办公室,每天比不同的下流手势。
"爸爸。"徐念陈突然拽我袖子,"那个阿姨一首看我们。"
街对面,穿白大褂的女人匆匆钻进出租车。尽管戴着墨镜,但那轮廓像极了某个本该死去的人。
徐念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装置——是阿尔法的左眼改造的信号探测器,正闪烁着微弱的5.0频率。
"要追吗?"小女孩仰头问我。
我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那里不再有无人机盘旋。某个瞬间,我仿佛听见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混在城市的喧嚣里。
"不用了。"我揉乱女儿的头发,"就让她...和算法一起沉睡吧。"
我们走向地铁站,身后大厦的巨幕广告切换成新标语:
【人类配送,温暖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