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的时辰一到,偌大的正厅之中,一众妾室们身着各自精心挑选的服饰,仿佛五彩斑斓的蝴蝶般鱼贯而入。她们莲步轻移,齐齐跪地,低垂着头颅,向宜修行了庄重的请安礼。那一声声“给宜福晋请安”的话语,整齐而又恭顺,在正厅中回荡。礼毕之后,宜修端坐在主位上,优雅地搭着剪秋的手,缓缓站起身来。她迈着轻盈而端庄的步伐,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精心演练,缓缓转入那紫檀透雕喜鹊登梅屏风之后。
这屏风,乃是用上等的紫檀木精心雕刻而成。工匠们技艺精湛,将喜鹊与梅花的形态刻画得入木三分。喜鹊的羽毛根根分明,每一根都仿佛带着生命的气息,似乎轻轻一吹,那羽毛便会随风飘动;梅花的花瓣栩栩如生,花瓣的纹理细腻而清晰,仿佛能让人闻到那淡淡的梅花香气,仿佛将整个春日的生机都凝固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
绣夏眼疾手快,立刻捧着那鎏金手炉走上前来。手炉上的鎏金工艺十分精湛,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那光芒如同点点星光,散发着丝丝暖意。此时,一阵穿堂风从屏风的缝隙间漏了进来,那风轻柔而凉爽,轻轻吹动着宜修袖口用银线绣就的缠枝莲图案。那缠枝莲的线条婉转流畅,每一朵莲花都绣得精致无比,仿佛活了一般在袖口舞动,为宜修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就在这时,庶福晋富察氏?姝灵正扶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地跨过高高的门槛。她身着一身华丽至极的服饰,那衣料的质地极为上乘,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闪烁着奢华的光芒。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傲慢的神情,眼睛微微上扬,扫视着周围的众人。忽然,她朝着西厢格格舒穆禄氏轻笑一声,那笑声清脆却又带着几分嘲讽:“妹妹这双蜀锦嵌珠花盆底,看着就精巧得很,上面的珠子颗颗圆润,只怕踩着比给宜福晋磕头还费劲呢?”这话说得极为尖刻,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碴一般,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众人的脸色也都微微一变。
染冬在一旁听到这话,微微皱眉,她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赶忙附在宜修耳边轻声说道:“主子,富察氏?姝灵庶福晋晨起便往李庶福晋(雨嫣)院里送了两筐冰,那冰筐看着沉甸甸的,筐上的绳子勒得很深,也不知里面藏了什么。”宜修听到这话,指尖轻轻划过手炉上的浮雕,那浮雕的花纹细腻而精致,她的眼神微微一凝,心中暗自思索着富察氏的意图。就在这时,屏外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原来是新晋格格乌雅氏?绣丽一个不小心,失手砸了那粉彩盖碗。那粉彩盖碗本就精美绝伦,乃是官窑烧制的精品。上面绘着细腻的花鸟图案,鸟儿的羽毛色彩斑斓,花朵的形态娇艳欲滴,仿佛一幅生动的画卷。此时摔在地上,碎片西散飞溅,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那茶水冒着热气,带着淡淡的茶香,正好湿了宋格格的裙裾。一时间,满厅陷入了死寂之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乌雅氏。
绘春见状,不慌不忙地捧着珐琅茶盘走上前。那珐琅茶盘的颜色鲜艳夺目,上面的图案精美华丽。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那笑容亲切而又不失分寸:“侧福晋新得的庐山云雾,乌雅格格尝尝?”乌雅氏接过茶盏的手却抖如筛糠,她的眼神中满是惊恐,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因为那茶盘边缘暗刻着宜修的闺名“修”字,这是胤祥大婚前亲手所制,意义非凡,在众人心中,这茶盘就如同宜修的象征一般。
“烫着没有?”宜修那温柔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嗓音从屏后悠悠飘来。那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宋格格赶忙攥紧手中的帕子,那帕子是用柔软的丝绸制成,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她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侧福晋关怀,妾身...无碍。”然而,她裙下的绣鞋却不自觉地将地上的碎瓷碾进了绒毯之中,那绒毯柔软而厚实,可见她心中的慌乱。
众人散尽之后,染冬百无聊赖地蹲在廊角喂鸽子。那些鸽子雪白的羽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它们咕咕地叫着,声音清脆悦耳。它们扑扇着翅膀,争抢着染冬手中的谷粒,有的鸽子甚至飞到了染冬的肩膀上,亲昵地啄着她的头发。忽然,染冬听到太湖石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她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原来是舒穆禄氏的丫鬟在哽咽着说道:“格格何苦忍气?富察庶福晋分明故意推您...”
“闭嘴!”舒穆禄氏厉声截断了丫鬟的话,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和无奈。她的眼睛中闪烁着泪花,却又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没见正院养的那对海东青?上回告密的...下场可惨了。”话音未落,两只雪白的猛禽如同闪电一般倏然掠过,它们的爪间挂着银铃,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响彻云霄。这对海东青是胤祥从科尔沁带回的聘礼,它们身姿矫健,专司巡狩后院,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们锐利的眼睛。
东暖阁里,宜修正坐在桌前,手持毛笔圈点着浆洗房的账簿。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每一个字都看得极为仔细,眼神在账簿上不断地扫视着。忽然,她在“富察庶福晋—浮光锦三匹”旁批下了朱砂字迹:“浮光畏碱,交绣夏用玫瑰露轻揉”。那朱砂字迹工整而有力,在账簿上显得格外醒目。剪秋在一旁看到,不禁惊呼出声:“这料子金贵得很,万一揉坏了可怎么办?”
宜修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那就让李庶福晋的洗衣婢来学。”说着,她的笔尖狠狠顿在“李”字上,那墨团仿佛带着她的愤怒,吞没了昨日暗探报来的密信。原来,富察氏送来的冰筐底藏着红花袋,而那袋子上系着李氏院里的五色缨络,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那红花袋,在宜修看来,就像是一个阴谋的象征,让她心中充满了愤怒和警惕。
晚晌时分,胤祥回府了。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院子,那步伐坚定而有力,仿佛能踏平一切艰难险阻。远远就看见宜修跪在佛前捻着沉香珠。供案上的菩提串忽然绳断珠滚,珠子在供案上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那声音清脆而又急促,仿佛是命运的警钟在敲响。宜修俯身欲拾那些珠子,就在这时,胤祥从后面轻轻地拥住了她,他的怀抱温暖而又坚实,温柔地说道:“明日让何柱开库房,换楠木佛珠可好?”
“不必。”宜修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她掌心的血痕还未消退,那是晨间为了扶起乌雅氏时被碎瓷划的伤。那伤口虽然不大,但却让宜修感到一阵刺痛。窗外,海东青长啸破空,那尖锐的声音惊飞了满树的昏鸦,也打破了这夜的宁静。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威严和神秘,在夜空中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