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克斯握着佩剑的手掌还残留着比试时的余温,芙洛刚才那招改良版的疾风斩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看着少女蹦跳着去沐浴更衣的背影,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耳尖——每年见面第一件事都要进行切磋,芙洛的进步很快。
阳光给白梅镀上一层蜜糖色光晕时,伊莱克斯终于在花园找到了阿黛西。
绿色头发女侍卫无奈地朝梅树扬了扬下巴,树冠间晃动的艳红色裙摆立刻攫住他的视线。
芙洛蜷在交错的枝桠间,火红长发瀑布般垂落,绣着金丝鸢尾的裙摆垂落,活像一只收拢羽翼小憩的凤凰。
他屏住呼吸靠近,惊起几片花瓣。
少女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伊莱克斯呼吸顿住——生怕惊醒这难得安静的画面。
闪电龙不知何时也溜进了花园,庞大的身躯蜷成毛茸茸的雪堆,脑袋搁在树根处,琥珀色竖瞳里满是纵容。
伊莱克斯在梅树下席地而坐,任由晚风将花香与少女若有若无的柑橘香揉碎在空气中。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夜空时,他解下披风轻轻抛上枝头,看布料温柔地裹住那抹跃动的红。
披风刚裹住芙洛的肩头,她便如受惊的红雀般骤然睁眼。
红色瞳孔里映着伊莱克斯微微低垂的眉眼,两人对视的刹那,少女唇角漾开狡黠的笑,足尖轻点枝桠轻盈落地,火红裙摆扫落几片碎雪般的白梅。
“天都黑透啦!”芙洛仰头望着树梢间的星河,发梢沾着的花瓣簌簌飘落,“明明只是想闻闻白梅的香气……你知道吗?这花瓣晒干磨粉能治风寒,上次阿黛西咳嗽,我就是用这个……”
她突然噤声,盯着伊莱克斯泛红的耳尖眨了眨眼,“你声音都变得这么温柔了,怎么还跟闷葫芦似的?”
伊莱克斯喉结动了动,晚风卷起他散落的黑发,他弯腰拾起芙洛脚边的木剑,剑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光,却不及少女眼底跳动的笑意炽热。
闪电龙适时发出低沉的呼噜声,震落满树银白,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像是春天提前撒下的星子。
芙洛揉着肚子,眼巴巴望着伊莱克斯:“好饿,厨房是不是煨着好吃的?”
少年立刻点头,披风下摆扫过满地白梅,带着她往侧廊走去。
月光为两人的影子镀上金边,闪电龙庞大的身躯慢悠悠跟在身后,爪子踩碎满地星芒。
推开厨房门,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伊莱克斯掀开陶瓮,琥珀色的浓汤咕嘟冒泡,几片酸梅在表面沉浮。
芙洛眼睛一亮,抢过木勺盛了一大口,却在入口的瞬间眉开眼笑:“还是这么酸!就是这个味儿”
她突然狡黠一笑,把勺子递到伊莱克斯唇边,“你尝尝!”
少年耳尖泛红,却没有躲开。
温热的汤汁滑过舌尖,酸意混着肉香在味蕾炸开。
芙洛歪头盯着他:“还是不喜欢吃酸的?”
伊莱克斯摇头,喉间溢出低低的轻笑,惊得少女睁大了眼——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比上次冒险采的野果……好多了。”
他的声音像融化的雪水,带着独有的温柔。
芙洛愣住,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前,他们总漫山遍野疯跑,为了摘悬崖边的野果差点摔下去,那时的伊莱克斯会急得大喊,而不是如今这般沉稳。
两人坐在堆满麦垛的角落,芙洛絮絮叨叨说着最近的见闻:新学的魔法咒语、阿黛西又没收了她藏的匕首、后花园的鸢尾开得不好看。
伊莱克斯安静听着,偶尔应上一两句,目光却总不自觉落在少女跳动的发梢上。
那些曾经熟悉的肆意大笑,不知何时被沉稳取代,他心里泛起一丝怅然,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好像他的小伙伴突然长大了……
夜色渐深,闪电龙在门外打起呼噜。
芙洛打了个哈欠,突然说:“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伊莱克斯握着木勺的手紧了紧,浓汤泛起细碎的涟漪。
他想说些什么,却只是轻声“嗯”了句。
芙洛将碗筷摞回木架时,瓷碗相撞发出清泠的脆响。
她垂眸盯着指尖的水渍,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伊莱克斯,你当真……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少年攥着披风的手指微微发紧,喉间滚动的字句不知如何开口。
他望着少女挺首的脊背,那些在胸腔翻涌的话,最终都化作沉默的摇头。
芙洛睫毛猛地颤动,咬着下唇转身。
火红裙摆扫过门槛,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夜雀。
她踩着满地凌乱的白梅花瓣,任凭凉意浸透鞋袜,首到重新站在梅树下才停下脚步。
闪电龙发出困惑的低鸣,庞大的身躯蹭了蹭她的手臂,却换不来往日的抚摸。
“是不是在他心里,我不过是一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芙洛仰头望着簌簌飘落的花瓣,想起两国联姻的盟约,“若往后真成了夫妻,难道也要这般相敬如宾?”
她心里这般想着,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雪松清香。
伊莱克斯望着少女倔强的背影,想伸手触碰,又怕惊扰了她;
想问她为何突然低落,又不知从何开口。
闪电龙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巨大的尾巴尖轻轻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芙洛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两人之间的距离,伊莱克斯就隔着三步远的距离默默跟随。
闪电龙蜷着身子,尾巴却始终在两人之间若有若无地摆动,琥珀色竖瞳里满是焦急。
远处廊下,阿黛西抱臂倚着朱柱,绿发在夜风中轻扬。
她望着自家小姐倔强的背影和少年局促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另一边,伊莱克斯的亲卫迪伦正用匕首削着木枝,木屑簌簌落在靴面上:“殿下到底在犹豫什么?再这么耗下去,天都要亮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嘴笨。”影枭揉了揉眉心,看着芙洛突然驻足,伊莱克斯慌忙收住脚步,差点撞上她扬起的发梢,“咱们就等着吧,等那团火烧起来,总要有个结果。”
夜风卷着梅香掠过两人身侧,将未说出口的话语吹得七零八落。
芙洛突然转身,发间沾着的花瓣簌簌坠落,在月光下宛如一场破碎的雪:“伊莱克斯,你若再这么闷声不响……”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尾音被风卷走时,伊莱克斯终于向前半步,“我明日央求母后,送你一棵白梅,但是我不知道在希亚能不能成活。”
此话一出,西人一龙均目瞪口呆,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伊莱克斯仍然不懂为何芙洛离开时狠狠踩了他一脚,并眼神警告在场的其他几个人,十三岁的伊莱克斯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