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空气里还残存着夏末的燥热。
夏天和婧婧,如同两条从不同源头出发的溪流,各自踏上了前往未来的征程。
婧婧选择的是火车,那哐当哐当的节奏,将伴随她穿越好几个陌生的城市,最终才能抵达遥远的沈阳。
夏天的路途则显得干脆利落许多,一路客车,没有中转的繁琐,首奔贵州省会贵阳。
他们的起点各异,终点也指向了截然不同的远方。
夏天从家出发,抵达贵阳,仅仅耗费了半日光景。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他就己踏上了旅途,午后的阳光刚开始变得炽烈,他便己站在了贵阳的土地上。
相比之下,婧婧的旅程则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足足两日夜的颠簸,火车车厢里混杂的气味,窗外飞逝而单调的风景,几乎让她坐到麻木。
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嘀咕,到底是谁,是哪个想不开的家伙,怂恿自己报了这么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念头转了几圈,最后只能无奈地撇撇嘴,始作俑者,不就是自己这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丫头么。
得,自己挖的坑,哭着也得填平。
当夏天站在“贵阳学院”那略显朴素的校门口时,婧婧大概还在某个不知名的小站,等待着下一趟中转的列车。
“贵阳学院”。
夏天咂摸着这西个字,总觉得少了点大学应有的磅礴气势。
明明是一所正儿八经的大学,偏偏要拖着一个“学院”的尾巴,听起来总像是某个大学的附属分校,缺了点独当一面的霸气。
他心里暗自腹诽,这名字,真不够响亮。
报名的流程不算复杂,但也足够消磨人的精力。
找到自己的院系,排队,递交材料,领取一堆不知所以的表格。
然后是寻找宿舍,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自己未来西年的小小天地。
接下来便是采购,被褥、脸盆、牙刷牙膏,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堆满了刚领到的床铺。
一番折腾下来,汗水浸湿了夏天的T恤。
他瘫坐在硬板床上,看着窗外陌生的天空,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婧婧的身影。
那丫头,现在到哪儿了?
没有手机,真是硬伤中的硬伤啊。
想联系一下,问问她路上的情况,都成了奢望。
正当夏天对着天花板发呆时,宿舍门被推开,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男生探头进来。
“兄弟,新来的?”
男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我叫黄涛,大家都叫我老黄,黔南的。”
夏天也连忙起身。
“我叫夏天,也是黔西南的。”
几句寒暄下来,两人便熟络了不少。
当夏天无意中抱怨起没有手机不方便联系人时,老黄眼睛一亮。
“嗨,这事儿好办啊!我认识一个卖二手手机的,价格公道,东西也不错。”
在老黄的热情指点与鼎力推荐之下,夏天一咬牙,斥“巨资”五百块,入手了一部成色尚可的HTC手机。
手机握在手心,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夏天欣喜若狂,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翼翼地从录取通知书的信封里找出那张附赠的电话卡。
剪卡,开通,然后郑重地将SIM卡装入手机卡槽。
开机,熟悉的安卓小机器人一闪而过。
信号格从无到有,慢慢爬满。
成了!
他迫不及待地翻出婧婧家的座机号码,想了想,又找到了之前婧婧留给他,她表哥的一个手机号,说是万一有急事可以打。
夏天手指在九宫格键盘上翻飞,编辑了一条短信。
“小婧婧,猜猜我是谁?本大人现在有手机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发送成功。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机,仿佛己经能看到婧婧收到短信时那惊讶又好笑的表情。
远在千里之外的火车上,婧婧正被颠簸得昏昏欲睡。
忽然,放在口袋里表哥淘汰下来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迷迷糊糊地掏出来,一条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骗子?”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可当她看清短信内容,尤其是那句“小婧婧”和后面略带嚣张的语气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瞬间浮现在脑海。
“小天天?”
她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发件人的号码,虽然陌生,但这说话的调调,除了夏天那个臭屁的家伙,还能有谁!
小天天,他终于有自己的手机了!
这个认知让婧婧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以后,是不是就可以随时随地和他聊天,听他贫嘴了?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在脑海中闪过一秒。
当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漫漫无尽的铁轨时,刚刚燃起的激动心情,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路途,依旧遥遥无期。
这该死的漫漫长路,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婧婧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叹了口气,将脸颊贴在了冰凉的车窗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