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一百五十一 提西斯与阿玛兰斯——致西勒里小姐》
吾久别伊索,转投薄伽丘之趣,然今有美神欲见帕纳索斯山下拙笔寓言,若粗率言“否”而无强辩,于女神徒劳——神佛尤需敬,美人更当从。西勒里小姐乃众愿之主,辖制吾辈,今复欲闻狼与鸦之事,谁敢拒其威仪?吾何能辞?
然吾故事于小姐或嫌隐晦,纵才子亦偶有惑。今当以浅白之调写之,盼其速解。且先歌淳朴牧人,再咏狼辈。
一日,提西斯谓少年阿玛兰斯:“唉,若汝知那销魂之痛、天赐之愁!此乃人间至乐,容吾为汝描摹,勿惧。吾岂会相欺?留步听吾言。吾心为痴爱所裂,残酷爱神遗吾空望,何言背叛?”
阿玛兰斯问:“此是何痛?再言之!”“是爱!”“好名儿,其状若何?吾身康泰,何以知之?”“此疾令世间乐事——纵帝王之欢——皆失颜色。恋人常独行幽林,河畔凝思,顾水而不见己影,唯洪波中日映一影,此丽影来而相欺。闻牧人语、知其名,颊生红霞;思之而不知所以,叹而自奇;见之则怯,离之则泣。”
阿玛兰斯雀跃:“此即爱乎?汝谓胜万物之痛,吾非初见,似己知之。”提西斯暗喜,未敢露色。少女曰:“然,吾坦言,此乃吾对亲爱的克里达曼之情。”提西斯愤懑欲裂,然此骗徒活该——本欲夺魁,反为他人铺路。
《寓言一百五十二 谐谑者与鱼》
“滑稽人”众皆爱之,吾则避之唯恐不及,盖其多虚诞——谐谑之术,非易习也。讽喻者生而为愚人醉时解颐,今于宴间举一例,以明寓言理。
一日,某滑稽客赴银行家宴,见前有小鱼,远处有珍馐。乃佯谓鱼可闻,低语作问,又装听鱼答,神色庄肃不变,众皆惊视。
客言:“某挚友正往印度,恐遭水厄,欲问其踪。”复“敬告”曰:“小鱼答言年幼,若其父在,或可告之。”满座虽未必乐其谑,然客竟得盘中最佳之鱼——那鱼硕大可述百年海事,奇闻如古谣。
《寓言一百五十三 鼠与牡蛎》
有乡鼠愚钝,厌居故里,某日别父灶,欲远游阅世。每见新境,虽寻常丘壑,亦叹:“此乃高加索,松环之;彼必亚平宁山脉。”鼹鼠丘在其眼中皆成险峰。
至海滨某省,见泰西斯(海神)遗牡蛎于滩,此愚鼠视之如头等战舰。曰:“父怯于行,何虚恐耶!吾己见天地海陆万千奇观。”自语间,昂首夸夸。然多数鼠类谨言,唯食时动唇。
时一牡蛎张壳沐阳,吮风而口开,。鼠见之,唇津暗生(仍误认作船),奔前嗅得美味,欲大快朵颐:“船员遗宴于船,冷馔合贵族食,此必奇珍,吾眼不欺。”
鼠探首壳缘,牡蛎忽醒,猛合壳钳其首——皆因无知致祸。此寓言于法国人有益,推而广之:愚者遇最简之物亦惊,且常因蠢笨,本欲噬人,反先被噬。
《寓言一百五十西 二友》
昔有二友居于莫诺姆塔帕,相爱如出同宗,一人所得即另一人所获。噫!是邦诚胜吾乡十倍。
一夜,万籁俱寂,日隐深宵,其一为噩梦惊起,赤身寒颤,奔至友所。友即取剑与囊,谓曰:“实言相告,汝罕于众人酣睡时起,夜非用读书,必为博输,或与人争?此剑此囊在此,若欲憩于爱妻温怀,取此婢可也,其色美。”
另一曰:“非也,吾兄,无此等事。感君热忱,吾适得一梦,见汝容色悲戚,恐汝有疾,故急来视——此梦可憎,致吾至此。”
问孰爱更深?读者试言之!此问难决,足堪思忖。真友乃世间至珍,能于君心深处知君所需,不待君言而分忧,于己之困窘财物皆漠然。若其爱君,一梦之幻、片言之微,皆令其忧危将至。
《寓言一百五十五 猪、山羊与绵羊》
农夫驱山羊、绵羊及肥猪入市,三畜皆不悦,非厌集市喧嚣,实因将被售卖。车夫无心观杂耍,唯务交易。
肥猪嘶声裂帛,若己遭刃,或闻十屠谋其命,声震西野。二友温言劝止,车夫呼曰:“天乎!何作此闹?吵煞人也!汝当学此二贤,噤声,懦夫!观此羊,未发一言,此乃智也。”
猪曰:“愚哉!若彼知吾所知之险,必叫至声哑目盲。吾此友虽静,亦会如吾般喊破喉。彼等以为汝明日不过取绵羊之毛、山羊之乳,或对或错,吾不知也;然吾知必有死劫——吾唯充烤架耳。别矣吾家,别矣吾妻吾子!”
肥猪辩有理,然终难免。忧惧与怨嗟莫能改命,最智之人,乃最不前瞻者。
《寓言一百五十六 鼠与象》
法邦多微末之人,好夸己能,“无名”骤称“显要”,此盖国民轻躁之性也。西班牙人不妄,其高深之学使彼倨而不愚。
有小鼠见大象乘舆缓行,象为百兽之王,无匮乏之虞,其扈从在巨笼中,有神像、爱犬、猫、鹦鹉、猴等。
鼠见众人围观此庞然大物,占其“应得”之地,乃呼市民曰:“愚者!岂不知最小之鼠与最大之象等哉?”(惜乎后情!)“汝曹盯其巨体何耶?唯吓小儿女耳,吾亦能为。汝观,鼠与象何殊?”
忽有声!猫从笼跃出,鼠一息间知其非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