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栀子花开得正盛,傅恒攥着锦盒转过影壁时,险些撞翻晾晒药草的小宫女。他今日特意换了新制的石青蟒袍,袖口熏了泠雪最爱的松木香,连朝珠都换了南洋新贡的蜜蜡,却在望见廊下那道身影时,连呼吸都忘了。
傅恒第一次见泠雪女儿家打扮,第一次见泠雪穿旗装。第一次见泠雪脸上带着粉黛。
泠雪扶着鎏金铜镜转身,朱红缂丝旗装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身。领口滚着寸宽的黑貂毛,衬得脖颈比檐下落雪还白三分。往日高束的马尾绾成两把头,斜插的鎏金点翠簪坠着流苏,随动作扫过染了胭脂的耳垂。
泠雪:“杵着当门神呢?”她挑眉时,傅恒才瞧见眉心贴着花钿。竟是柄小金剑的样式。石榴红的唇脂晕出唇角,倒把沙场戾气化作了三分娇媚。
傅恒的锦盒“咣当”落地,滚出支白玉响铃簪。他喉结滚了滚,指尖触到她旗装上的并蒂莲绣纹。
傅恒:“这...这衣裳。第一次见你穿,真漂亮,真美。像仙女下凡。泠儿真好看。”
泠雪:“这衣裳是张广泗那老货输给我的。春和原来喜欢女儿家打扮的泠儿。”
泠雪突然抬脚踩住他皂靴,牡丹纹的元宝鞋尖抵着他膝盖。
泠雪:“看傻了,怎么,傅大人不认得本公主了?”香粉气混着熟悉的金疮药味扑面而来,傅恒这才发现她指甲染了凤仙花汁,指尖还沾着火药灰。傅恒将泠雪打横抱起,进入正殿。
菱花镜前,泠雪捏着螺子黛转身:“会画吗?”
傅恒接过黛笔的手首颤,墨迹从眉梢拖到鬓角。她突然仰头轻笑,发间流苏缠上他朝珠:“大学士这手艺,不如射箭利索。”
窗外忽起穿堂风,吹散她衣襟上的茉莉香粉。傅恒望见锁骨下若隐若现的箭疤,突然扯开自己衣襟。那道救她留下的伤疤竟用朱砂描了朵并蒂莲。
泠雪:“礼尚往来。”
泠雪指尖蘸着口脂,在他喉结画了枚小箭。傅恒猛地扣住她后腰,将人抵在博古架上。青花瓷瓶叮当乱响,她旗装领口的盘扣崩落两颗,露出里头藕荷色肚兜上绣的狼头图腾。
傅恒:“这衣裳难脱得很。张广泗这个老东西送的啥破衣裳,改日哥哥给你送好的。”
傅恒喘息着去扯金线绦子,却被泠雪反手按在妆奁前。菱花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泠雪咬着他耳垂呢喃:“急什么?长夜方。。。”话还没说完,傅恒的嘴唇抵在泠雪嘴上。
傅恒:“泠儿,话真多。”
翊坤宫的烛火跳了三跳,傅恒指尖勾着泠雪旗装上的金线绦子,鼻尖蹭过她后颈的茉莉香粉。菱花镜里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鎏金簪子上的流苏缠住他朝珠,晃得满地碎光。
泠雪突然翻身将人按在榻上,石榴红的指甲刮过他喉结:“大学士这朝服,比金川城墙还难扒。”傅恒喘着气去解她领口的盘扣,却摸到暗袋里藏着的匕首。刃上刻着“傅”字,正是他去年送的生辰礼。
傅恒:“留着防身?”
他含住她耳垂轻笑,被泠雪反手扯开衣襟:“防你这登徒子。”
芙蓉帐突然被匕首钉在梁上,露出半截雪白藕臂。窗外巡夜的太监猛咳三声,惊飞了檐下宿鸟。
三更梆子响过,泠雪趴在傅恒胸口画漠北舆图。朱砂笔尖划过他心口箭疤,痒得傅恒闷哼出声:“痒”
泠雪:“忍着。”她突然咬住他锁骨,“这处记号,明日上朝不许遮。”
傅恒翻身将人裹进蟒袍,官服上沾满口脂与香粉。泠雪赤脚勾来火盆,把撕烂的旗装下摆扔进去:“烧干净,省得被那赘婿拿去做文章。”火光映着她锁骨下的牙印,像朵绽开的红梅。
五更梆子惊起宿鸟,傅恒的朝服皱成腌菜。泠雪赤脚追到宫门,往他箭袖塞了块染着口脂的帕子:“擦擦脖子。春和哥哥。”又扯下半幅旗装衣袖,“这个赏你了。”
兆惠在宫门口撞见傅恒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兆惠:“嗬!俩小崽子真会玩儿。傅大人这是夜战到天明啊!”
老将军突然扒开他领口,“这牙印比漠北狼崽子啃得还齐整!”
弘历刚念完“漠北军饷”。
张广泗突然蹦出来:“启禀皇上!臣昨夜观星象,见将星犯鸾帐。”张广泗故意瞄着傅恒脖颈:“怕是傅大人夜里操劳过度啊!”
满朝哄笑中,傅恒淡定抚过锁骨牙印:“臣确在研习贴身战术,张将军若有兴趣。。。”傅恒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红梅,“今夜可来翊坤宫讨教。”
弘历在太和殿瞧见傅恒领口的胭脂印,生生掰断了玉如意。弘历也不知何时开始有一种当兄长的保护欲,突然感觉傅恒配不上泠雪。自己的妹妹被傅恒欺负了的感觉。明明自己很害怕泠雪,这莫名其妙的保护欲,让他很是矛盾。
退朝时弘历阴阳怪气:“傅卿这官袍,倒是比教坊司的舞衣还艳。”傅恒坦然抚过残袖:“臣明日再问公主讨件新的。”
退朝时傅恒故意慢走,让百官瞧见他后颈抓痕。
兆惠追着喊:“傅大人这战袍裂了!”
傅恒反手抛去块染血的帕子:“拿去找绣娘补补,花样按翊坤宫的来。”
当夜京城传言,说傅大学士的朝服要绣鸳鸯戏水。傅恒自打看见泠雪脱下铠甲,不穿骑装开始,每日每时每刻,满脑子都是泠雪,心脏每日怦怦跳个不停。
第二日,御花园的荷花缸咕嘟冒泡,傅恒攥着油纸包在假山后转了三圈,官袍后背汗湿一大片。泠雪叼着柳叶从树上跳下来,鹅黄襦裙扫过他鼻尖:“大学士练绕柱功呢?”
泠雪赤脚踩上青石桥,傅恒忙撑开伞追过去。伞面忽被戳了个洞,日光漏下来晃她眼睛:“傅大人这伞是纸糊的?”傅恒耳尖通红,瞥见她腰间系着自己昨日掉的玉佩,喉结动了动没吭声。
池里锦鲤突然跃起,泠雪拽着傅恒衣袖往后跌。两人摔进芦苇丛,她发间茉莉花膏蹭在他领口。傅恒手肘压到她裙摆,“刺啦”裂帛声惊飞白鹭,露出截雪白小腿。
泠雪:“张嘴。”泠雪捏着荷花酥凑近,傅恒刚启唇就被塞了满嘴。酥皮渣沾在唇角,她指尖拂过时故意蹭他唇珠。傅恒呛得猛咳,玉佩穗子缠上她腕间银铃。
泠雪:“笨死算了。”泠雪就着他手喝茶,芙蓉口脂印在杯沿。傅恒盯着那抹红痕,鬼使神差转杯抿在同处。茶水温热,恍如她指尖触感。
泠雪抢过傅恒的朱笔,扒着石案画他官袍补子。仙鹤硬被添了对鸳鸯翅,羽尖扫过他胸口。傅恒攥着袖口不敢动,看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影,像极漠北的月牙泉。
泠雪:“礼尚往来。”她突然仰脸闭目,朱笔塞进他掌心。傅恒手抖得画歪眉梢,嫣红拖到鬓角,像抹羞赧的霞。
日头西斜时,泠雪枕在傅恒膝上小憩。官袍织金线硌她脸颊,顺手揪来当帕子擦汗。少年悄悄解她发间红绳,鸦青发丝散落满膝。
蝉鸣忽歇的刹那,傅恒俯身极快碰了碰她额角。泠雪睁眼时,他正把截青丝往荷包里藏,结扣打得乱七八糟。
暮鼓声中,两人影子在宫墙拖得老长。泠雪突然把并蒂莲插在他官帽上,傅恒顶着花回值房,被同僚笑问是否要当新郎官。夜半他摸出荷包里的头发,发现不知何时被系上了自己的玉佩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