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王钦敲响翊坤宫的大门。
长海:“王公公,何事?”
王钦:“长海公公,年大将军在西北病逝。皇上请公主和额驸去养心殿。”
长海:“知道了。现在就去禀报公主。”
长海将年羹尧病逝的消息告诉泠雪。傅恒和泠雪很快穿好衣服,去养心殿了。泠雪是穿着铠甲,带着陌刀去的养心殿。
泠雪:“皇兄,年大将军病逝,西北必定会有动荡,本宫现在就带军去西北。”
弘历:“皇妹,你一人可以吗?要不把傅恒也带上。”
泠雪:“不用,西北有阿桂。本宫和傅恒大人己经商量好了。本宫自己带兵去和阿桂汇合,傅恒大人在京城。京城不能没有人。”
傅恒:“皇上,不能再磨叽了。现在就让泠帅出发吧。事不宜迟。”
弘历:“好。”
傅恒:“泠儿,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京城我给你守着。边疆有兆惠、西南有张广泗、东北有进忠、京城有我不用担心。”
泠雪:“传本宫懿旨,本宫不在京城这段时间,京城的兵马有保和殿大学士富察·傅恒随意调动。皇兄,没意见吧。”
弘历:“就按皇妹说的来。”
泠雪:“皇兄,战报先让傅恒看。让傅恒做定夺,你没上过战场,不会用兵,别瞎参与瞎指挥。”
弘历:“朕知道了,皇妹,定要保重身体。”
泠雪:“放心吧。”
泠雪带着大军去西北了。
西北的朔风卷着黄沙呼啸而过,泠雪攥紧阿桂递来的水囊灌了口烈酒,喉间火辣辣地烧。年羮尧病逝的噩耗传来那夜,她亲手在戈壁滩上烧了件锁子甲,火星子飘了十里,像给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帅撒了场纸钱。
阿桂蹲在烽火台残垣上削箭杆,突然朝泠雪掷来块烤馕:“吃!你爹当年教我烤的。”馕饼里夹着沙葱,正是漠北军营特有的滋味。十岁那年两人钻过同一顶帐篷躲沙暴,如今阿桂的后背还留着替她挡狼的疤。
“报!”探马滚下沙丘,“准噶尔骑兵绕到黑水河了!”泠雪踩灭篝火翻身上马,阿桂默契地将火把抛向夜空。霎时伏兵西起,藏在流沙下的绊马索绷成天罗地网,这是他们儿时捉野马练出的把戏。
决战日黄沙蔽天,阿桂率轻骑佯攻左翼。他故意让战马受惊冲乱阵型,引得敌军主力倾巢而出。泠雪伏在沙丘后嚼着草根计时,待日头升到旗杆顶,突然吹响骨哨。三千骆驼兵从沙暴中杀出,马刀专砍敌军马腿,这招是当年阿桂教她驯骆驼时琢磨的。
“接着!”阿桂在混战中抛来箭囊,箭尾都系着浸油的布条。泠雪连珠箭射爆火药桶,冲天火光里,两人背靠背杀出血路。阿桂的弯刀卷了刃,索性抓起热沙扬向敌兵眼窝,这阴招还是泠雪十岁那年发明的。
这场战役足足打了半年,泠雪带兵出征时11月京城下着小雪,等凯旋回京己经是5月了。泠雪带着阿桂回京,弘历给俩人办了庆功宴。
太和殿的蟠龙柱缠满红绸,泠雪踩着金丝楠木屑踏入大殿时,满堂喧哗戛然而止。她今日未着甲胄,茜色广袖流仙裙曳地三丈,裙摆用银线绣着漠北十三部的星图,烛火一晃便似银河倾泻。金玉妍亲手替她梳的灵蛇髻上缀满东珠,耳畔明月珰随步履轻晃,衬得脖颈上那道箭疤竟也成了风韵。
阿桂正与兆惠拼酒,酒坛子举到半空便僵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泠雪。十岁那年她揪着他耳朵骂“蠢驴”时,脸上还糊着马粪;十五岁并肩杀狼,她浑身是血像个夜叉;如今这茜色宫装裹着的腰肢,竟比大漠的柳条还软三分。
张广泗:“阿桂将军的酒洒了!”张广泗拍桌大笑。
阿桂低头见酒水浸透战袍,喉结滚了滚:“末将...末将眼拙,还当是月宫仙子降世。”
兆惠拎着羊腿晃过来,油手在泠雪袖口蹭出个印子:“咱们泠帅要是早这么打扮,漠北那群蛮子怕是首接缴械投降!”张广泗更浑,掏出个鎏金匕首:“老子赌三车烧刀子,傅酸书生今夜要跪穿十块搓衣板!”
傅恒从席间起身,孔雀翎官服上沾着酒渍。他指尖拂过泠雪发间东珠:“臣妻之美,原该藏于金屋。。。 ”话未说完,泠雪反手将葡萄塞进他嘴里:“再酸,今夜滚去睡演武场!”
阿桂闷头灌下一坛烈酒,喉间火辣辣地烧。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夜,两人蜷在军帐里取暖,泠雪裹着脏兮兮的狼皮说:“将来我若穿裙子,定要吓得你尿裤子!”
宴散时飘起细雨,阿桂在梅林拦住泠雪。他铠甲上还沾着烤全羊的香料味,掌心却攥着枚褪色的狼牙链,是当年从狼王嘴里拔的。
阿桂:“那年你被毒蛇咬伤,我背着你跑了三十里。”阿桂突然将狼牙链系在她腕上。
阿桂:“你说若活下来,要给我当压寨夫人。”
泠雪指尖抚过狼牙上的裂痕:“后来我在金川中箭,是傅恒剜肉取毒。”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淡粉的疤。
泠雪:“这里跳着的,早刻了他的名字。”
阿桂仰头饮尽残酒,喉结上的刀疤颤了颤:“明日我向皇上请旨,去守玉门关。”他忽然咧嘴笑了,仍是十岁那年偷她烧饼时的憨样,“你那混账夫君若敢负你,老子从边关杀回来剁他八块!”
泠雪将狼牙链抛还给他:“带着这个,找个会烤沙葱的姑娘。”转身时流仙裙扫过青砖,泼墨般的裙摆上星图闪烁,恰似那年大漠并肩看过的银河。
三更鼓响,阿桂独坐城楼擦刀。刀身映着新月,恍惚瞧见十五岁的泠雪举着羊腿冲他笑。他忽然将狼牙链缠上刀柄,远处传来驼铃。明日黄沙万里,再无茜色惊鸿入梦来。
天刚蒙蒙亮,傅恒的官袍还沾着夜露,就被阿桂的弯刀逼到了箭垛旁。刀刃抵着喉结,阿桂眼底泛着血丝:“听说你昨儿让她喝凉药?”
傅恒反手扣住他腕上狼牙链:“她月事腹痛,太医说...”话没说完,阿桂突然发力将他按在沙袋上:“十二岁她初潮疼晕在校场,是老子的手炉焐了一宿!”
沙袋轰然炸裂,傅恒抹了把脸上的黄沙,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并蒂莲纹身旁新添了圈牙印:“你当我不疼她?这牙印是她昨夜咬的!”
阿桂盯着牙印愣了半晌,突然甩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半块发霉的沙葱烤馕,边缘还留着齿痕:“十岁饥荒,她省下口粮给我,自己啃了三天草根。”他猛地掰碎烤馕,“你要敢让她受苦,老子不放过你。”
傅恒捡起碎渣塞进嘴里,霉味呛得眼眶发红:“金川毒箭那次,她剜肉取毒没喊一声疼,却因我弄丢她送的护心镜哭肿了眼。”
两人突然同时摸向胸口,阿桂掏出个鎏金护心镜,傅恒亮出半块碎玉,拼在一起正是当年泠雪亲手打磨的“傅”字。
戌时的翊坤宫飘着烤羊肉香,泠雪赤脚蹲在石凳上啃羊腿。阿桂突然拎出个陶罐:“十岁偷喝将军的烧刀子,你醉得把马粪当芝麻饼。”
“闭嘴!”泠雪甩出羊骨砸他,油手在傅恒官袍上蹭了蹭,“不就往你被窝塞了条草蛇!”
阿桂灌了口酒,突然指着傅恒大笑:“十西岁她说要嫁个能接住她三箭的男人...”话音未落,泠雪的匕首己钉在案上:“再说把你舌头割了泡酒!”
傅恒突然从袖中抖出件小衣,竟是泠雪十岁时穿破的肚兜,上头歪歪扭扭绣着“阿桂大笨蛋”。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泠雪涨红了脸扑过去,发间东珠坠子勾住傅恒玉带。阿桂拍腿大笑:“当年她拿这个当战旗,结果被野狗叼走。哈哈哈哈。”
三人扭作一团时,阿桂突然凑近傅恒耳语:“她睡觉磨牙,偷吃零嘴藏枕头底下...”话没说完,泠雪的烤羊腿己塞进他嘴里。
更鼓响过三遍,阿桂醉倒在石桌上。泠雪扯过傅恒的官袍给他盖,却被攥住手腕:“这傻子...当年为我挡箭...后背留了十七针...”
傅恒突然将阿桂的弯刀与自己的佩剑交叉插地:“他在一日,我伤你半分,任凭处置。”月光透过刀剑缝隙,在泠雪腕上照出交错的影。
五更天,宫人发现演武场的箭靶贴满字条:“傅恒若负心——阿桂”。箭垛旁堆着十坛烧刀子,坛身画着呲牙的狼头,在晨光里渗着血似的红。
次日朝会,傅恒脖颈贴着膏药上朝。张广泗眼尖瞥见膏药下隐约的牙印,朝兆惠挤眉弄眼:“瞧瞧,这是被狼啃了!”